艾丽希将森穆特的心意猜到了几分,此刻又是好笑又略感同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人,竟是通过感知他人的方式,在这方面进行启蒙的。
此刻的森穆特,身体蜷起来坐在王船的船板上,双肩轻轻颤动,脸颊一直红到耳朵尖,双眼尽量闭起,不敢看艾丽希。
“那么您之后会到哪里去?”
艾丽希只好再追加一个问题,岔开大祭司的思路,免得他窘迫得当场哭出来。
但是,就算是紧闭着双眼,森穆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士地向艾丽希的方向微倾——因为她太稳了,稳得就像是当初她亲手构建出来的冰墙,似乎能够隔绝一切热情。这种时候森穆特不由自士地让自己依靠她这枚“锚”。
终于,大祭司的情绪渐渐稳定,重新睁开眼,却还只是望着脚下的船板,低声说:“我不知道。”
因为对埃及法老的忠诚,这位大祭司不可能选择追随艾丽希——身为图特神的祭司,他应当作为“埃及之士的守护者”。
但是……从刚才的情形看,那位法老就一定值得追随吗?
事实上,连跟随法老到此的卫士与侍从都能完全看出这位王者的胆怯与凉薄,只是他们习惯了仰视,纷纷在内心自行为法老找理由辩护罢了。
此刻的森穆特只能低声回答:“我不知道。”
“但我想我会尝试离开您……”他游移着开了口。
艾丽希当即果断地应了一声:“好!”
森穆特惊讶地抬起头,再次直视艾丽希的双眼。
女人答得太直接太爽快,让男人心里多多少少扎进一枚小刺。
但艾丽希认为既然森穆特不愿意,她也就不打算勉强。
森穆特位格高超、能力出众,但是艾丽希自认为还没能力驾驭此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就还是别留在身边——万一添乱。在这个时间点向对方告别,对两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您失去了‘回避’,有什么是我可以补偿的?”
艾丽希转了转眼珠,想起这件事。
“王妃,感谢您的好意,这件事您不需要太过挂怀。”
森穆特谦虚地垂下眼帘,“之前在地下,我与卡拉姆讨论了好几次,他认为有办法将碎成两半的‘回避’修补起来。虽然效果会差一点,可是……可是经过和您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想,我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极易被他人影响的我了。”
“在您离开之后,我想我会留在这里一阵,一来与卡拉姆作伴,等待他帮我修补‘回避’,二来我会尝试修缮萨卡拉行宫,至少要妥善封印女王的陵墓。”
森穆特与艾丽希在离开萨卡拉行宫之前就已一致商议决定:为了不打扰女法老尼托克莉斯的安宁,除了“原初”和那座大厅之外的另外两条岔路,他们不打算再去探索,对女王身后留下的财富和拥有神力的物品也不会觊觎。
但现在,女法老尼托克莉斯的陵墓如今位于“原初土丘”之下,又失去了萨卡拉行宫的“伪装”,恐怕会引来居心叵测的人到此窥探。
而凭森穆特的能力,对地下陵墓进行一定程度的封印,并不是什么难事。
艾丽希预先对森穆特表达了谢意,并且肯定了森穆特对他自身的认知。
“大祭司大人,在我看来,其实您已经到了可以离开我这个‘锚’,尝试独立使用您心灵力量的时候了。”
“虽然我不能说您从今往后就完全不需要‘回避’,但我可以断言,您已经初步拥有一部分控制自身并影响他人情绪的能力。”
“我由衷地期盼您将来能够妥善地使用这种力量。”
艾丽希回想着过去这十几天内的一点一滴,觉得来萨卡拉这一波着实不亏。
这段时间过得有惊无险,而且她初步了解了咒语的本质——咒法、相似律与接触律,并且能够对“相似律”加以应用,“创造”出拥有自己烙印的咒语。
除此之外,她还弄清楚了阿苏特晋升的方式,知道了每一次晋升需要的条件,以及升格为“神使”需要负担的后果。
她还初步驯服了从“大混乱”之前就存在于世的神符尤米尔。这枚神符在她以后的道路上无疑是重要的信息来源。
不过反观森穆特,这位大祭司收获也绝不算小——
他虽然损坏了图特神所赐予的护身符“守护”,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和“锚”在一起的训练,森穆特不再只是一味接受他人情绪对他的影响,而是逐渐能够影响他人,甚至操控他人的情绪。
另外他也一样了解了咒语的本质。
这位大祭司通晓下埃及现行使用的所有咒语,对于相似律和接触律的理解对这位祭司而言必定是如虎添翼。
既然双方都有收获,那么过去这段共聚的时光就是有意义的,是值得的。
艾丽希因此心情愉悦地向森穆特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