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只与友人弹琴饮酒,后技艺愈加精深,乃是琴坛之魁首。
裴年钰当皇子时他已经人至花甲之年,曾请得他为教授先生。除经义外,裴年钰反而更慕范大家的琴技,便潜心学了数年,说是范大家的关门弟子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范大家一直在京城生活,这流云姑娘的曲中技法带得几分范师痕迹,虽极浅淡,却是特异无二的。
可这流云姑娘不是江南人么?
先前裴年钰知道这女子不过是养来送人的扬州瘦马,因此琴技精湛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横竖这些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之类的技巧,都是由豢养之人专门培训的。
这些个瘦马每日里不做别的,只填鸭式地学习这些娱乐他人的技艺,哪还有学不会的?一天好几个时辰地搭上去,自然琴技精湛。
是以他便没有半分心思在她身上。
这会子见这流云姑娘的反应,竟似乎真的是与范大家有什么牵扯一般,便终于忍不住抬头仔细观察屏风之后的身影了。
这一看才发觉,屏风后的那流云姑娘,虽是女子之身,身姿却并无弱柳扶风的柔弱之感。抚琴的动作颇为大方,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三分文雅,七分英气。
裴年钰心下惊疑不定,这般气度,当真非那些养来以色事人以艺娱人的一般瘦马可比了。
——难不成真的和范大家有关系?
可范大家的弟子又如何会流落到这般地步?
…………………
裴年钰此刻只一门心思想探究一番,旁边的楼夜锋只见得主人入神而专注的眼神,盯着那流云姑娘眉目微动,心中直接“咚”地一声闷响。
主人……主人……难道说……?
若主人与这流云姑娘当真有师兄妹之缘分,再加上这流云姑娘琴技似乎深得主人喜爱,岂不是……
楼夜锋躬身侍立在身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主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子,耳畔行云流水的琴声丝丝缕缕不绝。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个丝毫不解风情的影卫,一时只觉胸口闷痛,无法言说。
先前那么多年,他心中对主人的情意虽深,却藏得好好的。他还道是自己守住了影卫本心,定力了得。
然而今日方知,那不过是因为主人身负桃花蛊,不得近女色之故!
是了,主人桃花蛊已解,自然可以赏得这世间万千风姿。
楼夜锋闭目片刻,手指不由得紧紧地掐进了掌心。
偏在此时,裴年钰茶盏中茶汤见底,便随手将茶盏搁在了手边的小几上。楼夜锋欲待提壶斟茶,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抖得厉害。
他心神已乱,此时越想平静下来越不得,裴年钰听得耳边紊乱的气息,蓦然回神,转头往旁边看去。
却正见到他家夜锋那双隐隐颤抖的手,眉间涩意难言。
裴年钰心中骤然一痛,暗道不好。
他似乎……玩过火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端坐堂前,任由他家夜锋一边服侍他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裴年钰忽然愧疚起来,刚想出声准备离席。谁知楼夜锋见主人盯着他,本就神思不属的他还以为主人看出来了他的慌乱和那些隐隐生妒的心思,手下一颤,竟而将壶嘴碰倒了茶盏。
伴随着茶盏碎裂之声,热水瞬间流了一桌子。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流云姑娘的琴声亦停了下来。
楼夜锋忽然脑中一片空白。
事到临头,楼夜锋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他以王爷随侍的身份跟进来,却出了如此的岔子。他见老侯爷几人皆诧异地看着自己,知道现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落了王爷的面子。
于是楼夜锋反应飞快地跪了下来:
“属下手脚愚笨,请主人责罚。”
裴年钰脸黑了个彻底,将随手的扇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周围几人心中皆颤了几颤。
楼夜锋低头不敢看主人,亦以为主人是生气了,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只等主人发作。
裴年钰一瞬间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当然知道楼夜锋的意思,可……他生气的偏偏是楼夜锋的这个意思。
裴年钰当然不会真的发作他,只不过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拉起来亲亲抱抱安慰之,只好语气平静地道:
“……无妨,起来吧。”
“…是。”
旁边的老侯爷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连忙打圆场:
“习武之人不惯于端茶倒水的活计,也是常事,王爷不必介怀……”
而经此一遭,裴年钰已经无心再坐下去了,只想赶紧回去好好安慰一番他家的夜锋。于是便语气有些生硬地道:
“本王衣服有些沾湿,便不久坐了,瑞泉所说之事,本王会给陛下如实回复的。”
说罢一撩衣袍,便欲待直接起身。
“这……”
裴年钰告辞得突兀,老侯爷显然摸不着头脑,不过自然不能强行留王爷继续在这。
且王爷已经留了口信说会把事情跟陛下说的,那此次邀约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于是老侯爷只好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礼,道:
“是,下官恭送王爷。”
随后转头向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