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年钰走上前去,弯腰轻轻将他搂住。
他出浴不久,身上尚且泛着热气。裴年钰这一靠近,便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怀中臂弯里那个结实有力的身体,不由得心神恍了一瞬。
裴年钰将他扶到了床榻上,笑道:
“既然已经逾矩过了,那逾矩一寸和逾矩一尺也无甚区别罢。乖乖躺好,我给你上药。”
楼夜锋先前还能以礼自持,可主人方才那一下环抱,又将他弄得无措起来了。
他看着主人已经自顾自地开始打开了伤药盒子,抿了抿嘴:“主人,我……”
他想说明明侍君的职责是侍候主人的,如今怎可让主人为自己来做这些事……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裴年钰见他啰哩啰嗦,大为头疼,便干脆板起脸来,假装斥道:
“怎么,什么时候主人做的决定你竟也敢百般推辞了?我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了?”
而后裴年钰拿起蘸了酒精的棉球,毫无预警地便按在了他右臂一道深长的伤口上。
他只是嘴上训他一下,然后让痛感转移他的注意力,从而让他不要再这么啰嗦而已。实则并没有惩戒之意,是以力度不重。
然而楼夜锋猝不及防地被一阵疼痛袭来,又兼之主人的那句话,他自然便以为这是主人的怒火。顿时心下一紧,手臂轻轻颤了颤,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将右臂完全停住不动,任由主人施为。
裴年钰见他被疼了一下却毫无反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去看,只见楼夜锋脸色发白,眼中满是惶恐与歉疚,顿觉不对,立刻将拿棉球拿了起来。
下一刻,楼夜锋直接翻身跪在了地上:
“主人,是属下失礼了,属下万万不敢有置疑主人的意思……”
“…………”
裴年钰静静地看着那人的发顶,心中隐隐作痛。
他们相处了十年了。
论察言观色的细致入微,恐怕自己都比不得楼夜锋。
可楼夜锋他……此时竟然没有听出来自己并非真的生气。
他竟是将自己的训斥当真了。
裴年钰叹了口气:
“抱歉,我没有气你的意思,你先起来再说。”
楼夜锋不敢再违命,连忙站起,只是仍然低着头。
裴年钰依旧将他推回榻上躺住,随后缓缓问道:
“夜锋,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其实楼夜锋也想问,主人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赦免了自己那般天大的罪过已经是格外仁慈了,为什么还会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连那等伺候人的活计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即便放在他以前,他还是那个令人信重的影首的时候,主人这般突然的亲近也会让他手足无措,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个侍君罢了。
然而他哪里敢问出口,只得垂眸道:
“主人……属下,属下实在不值得您如此对待……”
裴年钰心下顿时了然。
他知道楼夜锋对于他做的那事仍然心中有结,他似乎觉得有愧于自己,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小心翼翼……甚至对于侍君这种名分都甘之如饴地接了下来。
他只觉得这事又好气又好笑。
面前这人,自己宠了整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就是胆大包天给自己下了回药么,至于么。更何况,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裴年钰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继续宠着呗,直到宠回来为止。
“楼夜锋,楼侍君,你听好了,现在你可是从里到外都是我的人了,我想怎么待你,这个你说了不算。”
“……是。”
“没有下次。”
楼夜锋听得主人如此严厉的话语,声音颤了一颤:
“……是,属下遵命。”
随后裴年钰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手腕上深重的红痕,柔声道:
“我给你上药。”
楼夜锋愣住了,主人那双手带着温润的热度,触感是如此轻柔却清晰,渐渐地贴近自己。
裴年钰面对这个总是让自己心疼又无奈的人,此时丝毫不再吝惜自己的温柔。
他一边紧紧地握住楼夜锋那双瘦削的手掌,一边用眼睛专注地盯着伤口,另一只手则是一点点地将药膏涂在伤口之上。
这一次,他动作很轻很小心,唯恐再次弄疼了他。
楼夜锋身上的伤口不少,待裴年钰皆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饶是裴年钰现在有深厚的内力在身,这般细致的活做了这许久,也确实耗费心神,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渗出了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几绺青丝。
这期间,楼夜锋唯恐惹了主人厌烦,没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主人施为。
他就这么看着主人用他并不算熟练的动作,为他一点一点小心谨慎地处理着伤口,直到累到如此境地,依然没有半分不耐。
这是他仰视了十年的主人,亦是他在心中偷偷倾慕了五年的主人……
楼夜锋抬头看去,主人那原本清俊如仙的面容沾了些微薄汗,在昏黄而温暖的灯烛映照下,竟是多了三分烟火气息。
……如同天上的神因了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