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笑容讽刺的宁楚楚,险些认不出这个共同生活十多年的继女。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宁楚楚时她的模样,天真烂漫、活泼骄纵,完全就是个被宠得不知世事的小公主。
跟她胆小怯懦的女儿云依柔完全不一样。
所以后来,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才会在自己手里吃了那么多苦头。
她对宁楚楚怀抱着一种隐秘的恶意,她嫉妒谈青竹,也嫉妒宁楚楚,嫉妒她们能有如此舒适安逸的生活。
好在,现在她不需要再嫉妒任何人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宁楚楚这个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女孩,非但不像她想的那样愚蠢好拿捏,相反,她很聪明,在吃过几次暗亏后就迅速成长起来,变得很有手段。
短短两年时间,宁楚楚就完成了蜕变。她之后居然很难再从这个丫头片子身上讨到好,这让云舒十分烦躁。
说起来可笑,她自己的女儿心机浅薄、情绪外露,很难掩盖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反倒是宁楚楚这个继女,喜怒不形于色,曾经一度将她柔弱温和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某种程度上,她跟宁楚楚倒更像是一对母女。
然而……
云舒静静地打量着张扬自信,眼神睥睨傲然的宁楚楚,心神一阵恍惚。
宁楚楚又变了。
她好像完全抛却了从自己身上学来的那副以示弱委婉为主的“绿茶”做派,开始绽放出一种令她觉得刺眼且不适的光芒。
如果她没有出现,如果宁广忠和谈青竹仍然幸福地在一起,宁楚楚最后应该就是这般骄傲耀眼的模样吧?
倒是很像小时候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她。
云舒心下微哂。可惜了,她已经成为赢家,宁楚楚早已经对她无可奈何了。
这么想着,云舒的心顿时落回实处。
她迅速调整面上的表情,端出惯常的那副温和柔弱的姿态,用慌乱到有些低声下气的语气道:“没有没有,楚楚,我绝对没有不欢迎你回家的意思,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云舒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她身旁面容清冷、气度矜傲的谢劲秋,故意欲言又止地说:“难得劲秋跟你一起回来,你就稍微控制下脾气吧。”
宁楚楚闻言微微挑眉,这是想在谢劲秋面前给她上眼药?
如果是以前的宁楚楚,恐怕少不了一番暗藏机锋的对话,与她虚与委蛇。
然而现在,看着云舒那张让她作呕的虚伪的脸,宁楚楚冷笑一声,直接道:“我的脾气还不够好?要不是这些年来我能忍,你早就被我揍得云依柔都认不出来了。”
这绝对是实话。宁楚楚其实心底里是个傲气且受不得委屈的人,这些年来在家里跟云舒斗智斗勇,她真的要很艰难才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气。
闻言,云舒的眸中闪过一丝难堪,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纵然她因为宁楚楚的不敬而感到憋屈,可她还是对宁楚楚的这种反应乐见其成。
这么长时间不见,看着她在娱乐圈如日中天,还以为她多有手段呢。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轻易地将话柄送到了自己手里。云舒得意地想道。
随即,她不动声色地望向谢劲秋,希望在他脸上发现对粗鲁无状的未婚妻的不满。
然而,谢劲秋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更不在意未婚妻那不客气的态度。
甚至,在宁楚楚俯身想要换下高跟鞋的时候,他还默默地将左臂伸到她的面前。
宁楚楚愣了一瞬,抬头看向他,谢劲秋便默默地跟她对视,他的表情依旧冷淡,可那双幽邃的黑眸却难得很温和,专注地凝视着他的未婚妻。
宁楚楚微微一笑,大方地搭上他的手臂,纤长莹白的手放在他结实有力的小臂上,在剪裁得体的黑西装的映衬下,有种意外和谐的温馨感。
宁楚楚扶住他的手臂换了鞋,又蹲下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备用拖鞋,摆在谢劲秋面前。
她站起身的时候,谢劲秋再次妥帖细心地扶了她一下,并轻声说了声“谢谢”。
两人之间的互动极其自然,倒真的像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未婚夫妻。
尤其是谢劲秋,平日里如天山冰雪一般清冷而不可接近的人,在宁楚楚身边时居然如此耐心且体贴。
那乍然一现的温柔,以及那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隐晦表现,不光让云舒看得咬牙切齿,就连宁楚楚的亲爸宁广忠都震惊了。
云舒的心内顿时燃起躁郁的火焰。谢劲秋对宁楚楚这样处处细心,可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岳母,却连个眼神都欠奉,这显而易见的目中无人,让她心火大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被人瞧不起的时候。
当初宁楚楚有了一个如此优秀出色的未婚夫,就让云舒的心里难受了好一阵,甚至一度想要替自己女儿抢过这门极好的亲事,一如当年她抢走好姐妹谈青竹的丈夫。
可谢劲秋根本不是她能够接近的,渐渐的她才歇了心思。
甚至,她还一度幸灾乐祸地宽慰自己:纵然宁楚楚成了谢劲秋名义上的未婚妻,但人家还不是对她不冷不热的,一看就是被逼无奈才接受了联姻。以后等结了婚,有宁楚楚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