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杨彪比作是关西世家的盟主,那么这封临终遗言,便是他此生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听到这传闻后,时任金城太守的苏则不顾属吏劝阻,公开设祭坛为刘协哭丧。
特别是杨彪信笺中提及的,他与糜旸已经结盟一事,更是让许多家主心中躁动起来。
那两场灾难,不就是由奸宦主导的吗?
一句句安慰的话从诸位家主的口中发出,尽管没有一人给杨嚣明确的答复,但从他们的语气可以听出,他们现在充满了愧疚之情。
这位家主豪横的话语,让其他家主瞬间纷纷大声附和起来。
很多人都下意识地想起了数十年前,发生在士林中的两场灾难——党锢之祸。
在听完杨嚣的话后,那位手中握着信笺的家主登时大惊,他连忙拆开信笺看了起来。
“糜大将军,可信乎?”
对于世家来说,名声代表着一切,名声一旦烂大街了,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以后一说。
并在刚才的过程中,苏则一直在观察着诸位家主的反应。
瓷器与坚实的地面相撞,在寂静的密室内发出了一声巨响。
苏则不仅与杨彪有着深厚的私人关系,苏则还本来就是是心向汉室的人,加上他刚正的性格,当他得知杨彪是为大汉而被曹贼戕害后,苏则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再也遏制不住。
只是因为在座的诸位家主都是人精。
只是有些事是无法回头的,为家族计,有些家主还是犹疑地问道:
恩主惨死,恩主之后哭求他们为自己报仇,杨嚣的每阵哭声都在往各家主的心窝扎去。
杨嚣在见到在座的都是与杨氏交好的长辈后,他心中好似找到了依靠一般。
那两人皆身穿丧衣,脸色悲苦。
潜规则的形成需要千百年,但崩塌往往可以在一瞬间。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得知杨彪惨死的消息后,苏则怒了。
天下所有的世家,基本都遵照着这个政治格局在稳定的生存发展着。
若从政治履历上看,苏则的履历算不上很出彩,但苏则做的两件事,却是让曹丕深深记住了他。
“当年要不是吾等倾力相助,那群阉竖之后又岂能夺下关西。
就连一直不说话的苏则,也在这一刻起身对在座的诸位家主言道:
“扶风苏氏,亦保!”
当从自己安插在洛阳的细作口中得知,杨彪死去的消息时,每一位世家族长的心中都宛若被重锤击过一般难以平静。
“前年杀杨凉州,今日杀杨太尉,那么明日呢,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
而除此之外,让曹丕对苏则产生忌惮的更重要一件事是,当年曹丕逼迫刘协禅让后,世间有流传着刘协被曹丕害死的传闻。
这体现了苏则对董昭的厌恶,而苏则为何对董昭如此厌恶呢,原因在于董昭是当年为曹操称公寻找法理依据的
又是什么事,让这数十位皆可称为老谋深算的世家族长,无法弹压住内心不断躁动的心情呢?
那件事就是杨彪的死讯。
或者说想让他们真正付出行动,还需要一股外在的强大推力。
当年河西之乱时,苏则奉曹丕之命平叛,成功数次平叛,为打通河西走廊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以杨彪在关西世家中的影响力,这道命令是有着非常大的鼓动作用的。
杨彪的临终遗言代表着什么呢?
目前在密室内的数十位世家家主来说,就有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弘农杨氏的门生故吏。
良久的沉默之后,有一位世家家主再也无法压制住内心的疼痛,他举起一旁的酒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公宁正是杨嚣的表字。
但在仔细看清其中一人的相貌后,多位家主就随即发出喜悦的声音。
而由于对杨彪的感情,他们看到杨嚣能够逃出洛阳幸免于难,那自然是会感到欣喜的。
“杨公之死我岂会坐视不理,你莫要哭伤了身子。”
而在大父将我送出洛阳时,他曾嘱咐我,若他遭遇不测,为吾等关西世家百年计,吾等当奉糜大将军为主。
在座的诸位家主还在愤怒着,却突然看到有两人来到他们身前,这不免吓了他们一跳。
从这一句句愤慨的话语可以看出,许多扶风世家家主心中对曹家的统治早有不满。
“事关重大,当从长计议。”
坐在上首的苏则并未出言发表对杨彪之死的看法,这不是代表他对杨彪之死不感到愤怒,只是身为杨嚣丈人的他,有着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做。
世上最了解世家的,永远是世家。
但现在杨彪以有罪之身惨遭杀害,那么以后谁来保障他们的政治利益呢?
有一次,董昭枕着苏则的膝盖睡觉,苏则嫌弃地把他的头推下去,说:“苏则之膝,非佞人之枕也。“
密室内皆是信得过的至交,这名家主并不怕他的言语流传出去。
当世世家的政治格局,是一种金字塔型的结构,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便是位于金字塔的顶尖位置。
许多家主都不由得起身想搀扶杨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