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乃是控扼长江的战略要地,若能将江夏郡控制在手中,那么一方面能以兵锋威胁江东腹地,另一方面亦能从长江上游断绝孙权进兵荆州之路。
但马良在知道刘备是这個意图之后,他当即对刘备进言道:“当今江东与荆州相邻者有江夏、豫章、庐陵三郡。”
“若我军拿下江夏,虽可从长江上游断绝吴军进兵荆州之道,但孙权之前在豫章、庐陵亦分别设有军事重地,如陆口、益阳等镇。”
“当初吕蒙进兵荆南,便是从陆口出兵,进而得逞诡计。”
“大王若想完全断绝孙权进兵荆州之路线,那无疑要连取江夏、豫章、庐陵三郡方能稳妥。”
“然此举,于当今时势而言却不易做到。”
“既如此,大王不如接受孙权奉送质子之请。”
“孙登乃孙权嫡长子,且孙权现今只有两子,次子孙虑却多病难保,年不过十岁,常年卧病在床。”
“在此情势下,孙登俨为孙权心中来日承继江东基业之不二人选。”
“有孙登在手,孙权来日定然会对我军有所忌惮,不敢再轻易毁约。”
当马良说到最后一句话以后,刘备的脸上已有赞同之色。
当世年幼的孩童是容易早夭的,一般当世人将十岁当做孩童的一个坎,若度过了这个坎,才算有了真正成年的机会。
当初刘备自己在有了亲子刘禅后,却还是不贸然废除刘封的副军称号,便是考虑到这一点。
今孙虑体弱多病,年又不过十岁,在当世人的眼中,几乎都认为他很难安全成年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权不可能将继承他大业的希望放在孙虑身上。
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孙登目前算是能继承孙权大业的唯一儿子。
除了孙权完全疯了,或者凭空冒出一个成年的儿子来,不然顾虑到孙登的安危,孙权的确是很难再起攻取荆州之心。
至少数年内,在孙虑安然成长起来前不会如此。
这时帐中的群臣中,糜旸也是在的。
在他知道孙权有奉送质子的想法后,他心中却慢慢有了一个想法。
最后糜旸亦出身对刘备言道:“大王,当今天下三分,鼎足而立。”
“若想一统天下,当和一方,攻一方,如此才是万全之策。”
“江夏一郡,南北相分,一半在孙权,一半在曹魏大将文聘手中。”
“我军纵算拿下江夏,然以我军与曹魏之敌对,文聘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将会发兵攻我军。”
“文聘一动,因江夏之重要性,孙权亦定会重整旗鼓来争夺江夏。”
“那时我军又将陷入与两方交战之境地,这对我军而言不利。”
“江夏虽重要,却犹如一处泥潭,在我军未荡清中原魏军之前,非必要无须踏入。”
“今孙权既有奉子求和之意,大王不若允之。”
“等我军一旦收到孙权质子,大王可仿效当年齐楚绝交之故事,让孙权写信辱骂曹操,以断绝他曹孙两家通好之可能。”
“有孙登在手,孙权不会不允。”
“曹操方与孙权结盟,对其大加封赏。”
“若他一旦听到孙权又向我军联和,彼之内心必定愤懑,这时再有孙权辱骂之文书送至,以曹操脾性,将来或许会起大兵攻之。”.
“到时孙权江夏、庐江二郡遭受兵危,自顾不暇,又岂能窥我荆州乎?”
“再者,在断绝与北方交好之后,孙权为了自保,短期内亦只能依附大王。”
“以北方之兵威,行慑服东方之事,祸水东引,于我军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孙登在手,孙虑想来多病难保,江东国无明嗣,长久下去,必起争端。”
“当年孙策身死,为江东稳定计,令孙权继位。”
“然当年孙策却并未将吴侯爵位传给孙权,这便造成江东法理不清,世系多样。”
“来日孙权若再起异心,大王可上表天子,以孙策有大功于朝廷之缘由,令其子承继吴侯爵位。”
“到那时江东中孙权膝下无明嗣,孙策之子孙绍又已然成年,孙策之旧臣尚在,江东又岂能不徒生夺嫡之争乎?”
“夺嫡之争一出,江东内乱必起。”
“自古以来,君主患有四乱。”
“家中无正妻而有宠妾,此家乱也。”
“膝下无嫡子在侧,此宗乱也。”
“朝有疑主之臣,此国乱也。”
“派系多变,此众乱也。”
“孙权废徐夫人不立正妻,此乃家乱。”
“奉送质子来荆,此乃宗乱。”
“有一乱,国必疑。况今江东有二乱乎!”
“疑则动,动则争,争则相伤。”
“相伤则江东国力难复,此万安之策,还望大王纳之。”
在糜旸说完后,帐内陷入一片寂静,然后有些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糜旸。
糜旸被这些目光看的莫名其妙。
方才在赵云与马良的谏言中,赵云是用大局的角度劝谏刘备不要与孙权开战。
而马良更多是从实际出发,劝刘备接受孙权的奉送质子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