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是明知故问,他又怎敢当着宣帝的面说那两个字?
宣帝手指在椅背上轻敲,并未说话。
崔谨背上渗出冷汗,抬眼见宣帝神色并无变化,咬咬牙又继续道:“薛涛那畜生确实不是个东西,若不是巧儿婚事在即,臣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宣帝抬手打断,淡淡道:“既只是误会,说开便也罢了。”
“是,是是,”崔谨顿了顿,又道:“只是那小畜牲死不足惜,偏惹得成王殿下误会,雷霆震怒之下伤及无辜……”
“啪!”
宣帝恍如无意不轻不重的在案上拍了一记,听在崔谨耳中,却如惊雷一般,瞬间息声。
楚栗偷眼看向崔谨,他现在有点佩
服这位奉恩候了,宣帝几度截断他的话,居然还硬是一路说下来……不愧是国舅,当真头铁。
宣帝道:“舅舅说的是,那混账东西如今脾气是越来越大,朕不过说他两句,甩脸就走……
“舅舅放心,如今他在气头上,谁的话也不听,等回头消了气,朕再同他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他不会往心里去的。”
楚栗听得目瞪口呆,不是,皇上不会以为奉恩候真的是来赔罪的吧?
断腿的是薛涛好吧?不仅薛涛,连看热闹的都断了腿好吧?
宣帝却:不用担心,成王不会往心里去。
他又没吃亏,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再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吧?
楚栗心中腹诽,崔谨却唯有称谢,心里一阵阵发苦。
他此番进宫,虽是恨薛涛惹事,怨林夕下手狠辣,丝毫不顾及崔家颜面,更重要的目的,却是为那八家公子哥儿求情。
人是薛涛请的,事是薛涛惹的,这些人不过给他面子去吃酒,席间不小心听到句闲话,却要平白赔上一条腿,赔上大好前程……谁能不恨?
林夕身份尊贵,那些恨意不敢落在他身上,可他崔家,却担不起。
他进宫之时,那八家官员,有五家已经下狠手,自断了一条腿,有两家尚在观望。
那五家虽已经动手,却也偷偷留了余地,若他此番能求得宣帝开口,别说尚未动手的二家,便是这五家,养上一年半载,也能宣告“痊愈”。
届时哪怕不领他的情,总也不会记恨上他们。
可看如今这般情形……他真的是,恨不得一刀劈了薛涛这个蠢货!
待要硬着头皮重启话头,宣帝注意力却已不在他身上,随手捡起一份折子,递给刘公公。
刘公公会意,将折子送到安元纬手上,退下。
安元纬粗粗看了一遍,沉吟片刻后道:“皇上,王太傅乃二朝老臣,先时因年老体衰,精神不济,陛下留其太傅之位,在京荣养已有数年……如今想是年岁大了,有了落叶归根的心思,皇上不妨成全。”
崔谨眼皮猛地一跳。
楚栗愕然抬头看向自家前准岳父。
八家公子,五家断腿,两家观望,剩下唯有王家……递了辞呈。
王太傅这会儿辞官,是人都知道什么原因。
偏他老人家还“想是”,还“不妨成全”……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算他家大姑娘如今在成王身边,可歪的这么明目张胆真的没关系吗?
而且这等老臣辞官,怎么都得给个“请辞再二”的体面,哪有一次就准的……
却听宣帝淡淡道:“安卿说的甚是,王大人二朝老臣,朕年少时还曾在上书房得其教导……只是其一心归乡,朕虽不舍,却也不好强留,且京城气候干燥,不利调养……”
楚栗差点失态到直视龙颜:这意思是准了?直接就准了?竟是半点体面都不给了?
“朕稍后令人
备上纹银百两,作为程仪,舅舅你德高望重,代朕送去。告诉他不用着急,待家中都收拾好了再走不迟……”
崔谨按捺不住起身:“皇上,臣……”
宣帝抬眼看来:“嗯?”
“臣……”崔谨心头一颤,低头道:“臣领旨。”
却是坐立难安。
王太傅虽隐退数年,可在朝中门生故旧甚多……前脚薛涛将王家拖下水,后脚他上门为其“送行”,让人怎么想?
崔家以后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成王此次所为,已是跋扈之极,谁想宣帝一句轻飘飘的“惹是生非”便揭过不说,竟还要为其张目。
王太傅自以为身份与旁人不同,名为辞官,实为告状,谁想这一状告下来,几十年的体面都告没了。
二朝老臣啊,纹银百两。
皇帝这般行事,也不怕百官寒心!
崔谨低头,掩住眼中的苦涩,却见身侧安元纬上前一步:“陛下,臣有本奏。”
宣帝颔首:“讲。”
“启奏陛下,臣要参奏工部郎中江鸿信、光禄寺少卿程邵阳二人。
“江鸿信私德不修,宠妾灭妻,纵容妾室苛待嫡子,收受贿赂、私和命案、侵占良田……程邵阳教子无方……”
崔谨难以置信的看向安元纬,安元纬身为右相,向来识大体顾大局,宣帝如此倒行逆施,他不劝着也就罢了,竟还火上浇油。
什么私德不修,宠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