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却是最柔软的光芒,就像是投映在碧蓝海水里的明亮星辰。
金发公爵那美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面容此时沉静如水,罕见地没有带上那被所有莱纳人所熟悉的笑容。
在斯拜尔眼里,他却像是散发着足够安抚一切创伤的淡淡辉光。
而这时候,奥利弗公爵虽然看着他,却更像是透过他,对其他人说着什么:“我不鼓励私刑,甚至唾弃私刑,但也不得不承认,以现在错误的、扭曲的法律,根本无法审判真正丑恶的恶棍、让他们得到该有的惩罚的。”
如果法律的制定只是让有权势的人能更轻松地剥削弱者,是贵族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的话……
那它就没有任何威严可言,也没有丝毫存在的意义。
奥利弗直视着神色怔愣的斯拜尔,缓缓说着:“在伟大的猫猫神的荣光前,我刚才看到的不是男爵对伯爵的侵害,而是一位痛失爱子的父亲为他不幸的独生子报仇雪恨,让国王所制定的法律无法审判的恶徒终于得到了迟到的惩罚。”
“我已经听见了……这是被慈悲的猫猫神所承认的行为。”
拥有灿烂金发的领主轻轻合上了眼,以虔诚祈祷般的语调说道:“身为祂最忠实信徒的我,也应该顺从祂的意志。”
“殿下。”
在被“难以置信”轰昏了头后,斯拜尔的眸底有水光微微颤动着,喃喃地重复道:“殿下……”
奥利弗皱了皱眉,终于表现出了些许冷酷:“你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要收拾一位伯爵被杀的残局,难度会比原先要大得多。”
毕竟这时的约定成俗,是善待主动投降的俘虏,哪怕对方是最初主动挑衅和宣战的那一方。
这点之所以被所有贵族维护,是因为没人胆敢保证自己不会在哪天落入相同的境地——万一真有那么一天,还能通过缴纳赎金的方式保留自己的性命。
奥利弗当然还有另一个“更好”,也更方便的选择,那也是斯拜尔之前认为他一定会采取的方式:公开主持审判,公布真正杀死伯爵的罪人斯拜尔,对他施以酷烈的死刑。
看在斯拜尔也是贵族(虽然只是最低阶的男爵)的份上,他至少能死得稍微有尊严一些。
要是斯拜尔到这时还没听出来奥利弗的决定的话,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了。
——而他显然不是。
但是,奥利弗公爵为什么要选择袒护他?
甚至不惜因此揽下“杀死已经投降的伯爵”的残忍名声——这将导致以后他一旦战败,要是对方不惧他的公爵身份的话,说不定也会拒绝他用赎金换取性命的要求!
为了他一个派不上任何用场的俘虏,甚至还是当初撺掇格里德出征奥尔伯里的罪魁祸首……这怎么可能?
斯拜尔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是在做梦吗?
“殿下,”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值得您这么做。”
他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的。
“就现在看的话,确实像一笔赔本买卖。”
奥利弗露出一抹有些无奈的笑,看向神色彻底呆怔的斯拜尔,低声道:“所以,作为你的赎罪和补偿,我命令你必须通过我最忠诚的福斯管家的考验,为这一切善后奔走忙碌,直到你……真正被允许停止呼吸的那天到来。”
斯拜尔的耳朵里嗡嗡叫着,很久才做出反应。
他第三次弯下膝头,任由膝盖骨重重地砸到坚硬的地上。
“从这一刻开始,请允许我肯·斯拜尔将性命,灵魂,信仰,尽献于您,由您主宰我的一切,仁爱的奥利弗殿下。”
他一字一顿,以最虔诚的态度起誓的同时,恭顺无比地露出了自己竭尽可能放松的后颈。
他闭上了眼:“Please,MyLord。”
哪怕地上面还有一大滩属于格里德的温热血液,也没能阻止他将额头贴在那上面。
他的灵魂已被涤净,仇人的血也不再显肮脏。
奥利弗有些诧异地歪了歪头。
他当然认出了斯拜尔这时所行的,是年轻贵族刚晋升为骑士、觐见为他颁授骑士爵位的领主的那天时要行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要行的最大礼仪。
当时的斯拜尔怀着满腔热血,以身上流淌的斯拜尔的血脉为荣,对麦肯纳家族满心忠诚。
麦肯纳族长——格里德的父亲艾克霍里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肉之徒。为他颁授骑士爵位时还喝得醉醺醺的,口齿不清,只有用剑背打击他的那一下的力道没有半点敷衍,是差点让他痛得叫出声来的恶狠狠。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磨灭他的那份兴奋。
现在的他的心潮不仅重归澎湃,甚至比那天年轻的他还要更加厉害。
“肯·斯拜尔。我接受你的效忠。”
短暂的沉默后,在斯拜尔的狂乱心跳声中,那道清亮悦耳的声音重新响起。
伴随着这道比夜莺的吟唱还要动听的嗓音伸出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不许令我失望。”
那位高贵仁慈的主人,略带笑意地鼓励着。
……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