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底村最好的房子此刻已经被征用,作为独八旅的临时旅部。当然,说是最好的房子,但也并没有多么豪华,而是和附近的其他房子一样,略显陈旧。
房子的前主人是位地主,三七年后响应号召,每隔一段时间就捐出一批钱粮,两年下来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差。他的四个儿子也陆续参军,白事也办了三次,只剩下一个儿子还在新军里,前些天也断了联系。
八路对于开明地主的政策是比较宽容的,只要对方愿意减租减息,支持抗日,都会得到一些特别照顾。像这位称得上毁家纾难的地主,更是值得花大力气保护。
但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了。晋绥军偏居晋西,这里的地主捐献钱粮自然不会千里迢迢送到晋西去,而是直接送到了八路手里。在他们的眼中,这些人的行为可就不怎么忠诚了。
所以滑稽的一幕就出现了:田齐卿强行征用了地主的房子,并且将人赶了出去;地主却无视自身阶级属性,向代表了工农的八路寻求庇护……
“去把我的烟斗拿来。”
田齐卿脱了鞋子歪在炕上,手里捧着一小罐烟丝。他抖了抖罐子,半盒烟丝散发出一股只有老烟鬼才能辨别出的香气。
早年抽大烟是“时髦”,各地军阀的队伍里不少人有这个坏毛病,田齐卿自然也不例外。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行为在军中已经逐渐变成了耻辱的代名词。再加上全面抗战后川军带头戒烟,引起了一场戒烟潮,田齐卿也就顺着潮流在那时候戒了大烟。
但放下了烟枪,手里空空,他又总觉得不得劲。卷烟试了,不习惯。烟袋锅也拿过,太普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孔捷呢。最后他从一个商人那买来了一把雕花的烟斗,说是国人用得少,洋人喜欢用,这才满意。
此刻他的警卫员拿来的烟斗,就是这把“洋人喜欢用”的家伙。
“旅座,外面炮声响的不正常,您现在抽烟斗是不是太悠闲了?要不咱换成卷烟吧,几分钟时间,过把瘾就成。”说着,他的警卫员又从自己身上掏了一包卷烟出来。
卷烟抽一根快得很,几分钟的事情。要是时间实在紧迫,猛吸几口就能直接烧完一截,用来过瘾再合适不过。但烟斗就不一样了,抽得快容易把烟斗烧坏,一斗烟起码得细细品上半个小时。
现在几里地外打得昏天黑地,枪炮声不绝于耳,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这边烟还没抽完。烟斗烟丝丢了是小,万一田齐卿本人出点什么意外,那乐子可就大了。
田齐卿接过警卫员手里的烟斗,一边塞着烟丝,一边瞄了一眼那盒卷烟:“你跟我都一年多了,什么都没学到?”
“旅座,咱没这个耐性,这抽一斗烟半天都过去了,耽误事。”
“烟斗是这样的。卷烟只要知道哪款牌子货好,点着了塞嘴里抽就可以,但烟斗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田齐卿用手指将第一层烟丝压紧,开始塞第二层烟丝:“从抽烟的时间,到烟丝的选择;从烟丝怎么压实,到用多大劲吸,都有讲究。抽完了还要记得清理养护,只有懂这些经验,吸烟才能更雅致。”
说话间,田齐卿就已经将三层烟丝压实,然后掏出他珍藏的打火机,分几次点燃了烟丝。他吸了几口,随后歪在炕上,脸上写满了享受。一股上流社会的“贵气”立刻充盈了整间屋子,和屋外的枪炮声格格不入。
“唉……”
警卫员低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屋子,不再打扰。旅座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这次是己方先行进攻,就算是战事不利,大概率也是前线几位团长回来哭惨领罚。八路仓促之间能抵御住进攻就很不错了,反攻什么的实在是天方夜……
轰!
炮弹的爆炸声让他一个激灵。他摇了摇头,仔细听着枪炮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声音在向这里靠近。
“不可能啊。”
嘴里说着不可能,但他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冲锋排平时就担任警卫排的职责,现在他们已经被派了出去,整座村子也就400团留下的一个连,旅部的警卫力量从未如此薄弱。如果这时候有八路杀过来,说不定真能给旅座开个大眼……
正想着,只见留守的连长带着两个士兵跑了过来:“旅座,旅座,出大事了!”
“杨连长,别急,有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警卫员直接将人拦了下来。
这位连长也顾不得其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八路,八路杀过来了!前面新13团、新14团的弟兄完全挡不住他们,他们马上就要冲到旅部了!快带旅座走!”
“啥?八路有多少人?”
“不知道!但是八路的火力太猛了,前边的弟兄根本扛不住,很快就被打散了!我这里已经收拢了十几个溃兵,再等下去,我们就危险了!”
砰!
一声巨响,田齐卿一脚踹开了房门。他左手拿着烟斗,右手把军帽扣在头上:“你说什么?我前边摆了三个团,他们干什么吃的!”
屋子的隔音效果实在一般,连长冲进来大吼大叫,田齐卿自然将情况听了个大概:“通讯班!你们留两个人整理一下房间,别给八路留下情报。杨连长,带着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