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何翠枝说着,目光扫过族长、乡绅们,她视力好,轻易就能看出他们脸上除了犹豫,还有淡淡的疑色。
她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什么。
“至于方才土司绕着我跳动又趁机把我绑起来当祭品,我不过是想知道他目的,顺势而为罢了。”
“他伤害不得我分毫,不是吗?”
“更何况,如果真如他所言,瘟神娘娘把我当做祭品,我现在还会完好无损得站在这里?”
一字一句,有理有据,逻辑清晰,没有丝毫漏洞,更重要的是事实——
族长、乡绅们望着狗腿子似的疯狂拆掉祭台的土司。
他们眉宇中的疑色淡去,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迟疑不定。
“国师大人所言我等自然相信,您想要终止这场祭祀,我们……我们咬牙也能同意,但是这不单单是我们这些人同意就能终止的啊。”
“是啊,国师大人有所不知,眼下越洲所有人都已经走投无路,只盼望着这一场祭祀了,我们就算拆了这祭台,让这些祭品归家,山脚下的百姓也不会愿意。”
越洲无大事,祭祀事最重,虽然话是这样说的,可是真的到了某些时刻,他们也不是不懂变通的。
“若是贸贸然就终止祭祀,那些百姓黎民怕是会掀起轰闹,他们人多势众,根本阻拦不了,恐怕会酿成大祸啊。”
如果寻常祭祀,国师大人说终止就终止了,他们这些乡绅、族长势力不是说着玩儿的,总能指挥些人,把祭祀被终止而掀起的闹腾给压下去。
可是眼前,山脚下那不是几百、数千百姓,是整个越洲城的百姓啊!
上至八九十岁的老叟,下至还在娘胎里的娃娃。
全都在。
不是压不压得下的事情,一旦把祭祀终止这个消息传下去,他们怕是直接就反了。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被踩踏成肉泥都不是不无可能。
想要终止这场祭祀,根本不可能是人力能成的。
何翠枝听出来他们话里的言外之意,视线对上乡绅、族长们沉重的目光,察觉到这目光中除了沉重还夹杂着一缕期翼。
期翼什么?
“国师大人吩咐的事情我们可以传达下去,只是这可能生起的动乱,还望您能……”
用神仙手段压下去。
何翠枝自动补充完这人未尽之言。
期翼的是要她亲自把终止这场祭祀可能会发生的动乱给压制下去。
何翠枝抿了抿唇,她拿出上千斤、上万斤乃至上千万吨粮食都可以,甚至还可以拿出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剂,“施云布雨”、“催生万物”也不在话下,可是让数万人同时听她的话?
不可能,根本就不可……
何翠枝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陡然绽开。
她脑海中突然闪现自己从北地洲、云中洲离去的场景,还有回到闵洲的场景。
无数百姓亲手编织的“白昼”、闵洲府城热闹冲天的“祭祀”……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眼睛逐渐亮起,对上目光紧紧停落在自己身上的族长、乡绅们,还有偷偷摸摸瞥着自己的土司,以及不知在何时走了过来的郑侍从、太医还有护卫们,点了点头,开口:“你且安……”心。
承诺到一半,戛然而止。
落在何翠枝身上的目光无一不是期盼、急促渴望的众人:安?安什么啊?国师大人快说啊。
可是何翠枝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想起来北地洲、云中洲、闵洲乃至草原众部落能听进去她话、把她放在心头上敬重,不是一朝一夕才成的。
都是经历过一个时间段。
像是北地洲,最开始也不怎么相信她,只是经过她出手解决了一场大型风寒,后面又施展手段种植云花土豆,他们口口相传,才有了敬重。
云中洲、闵洲、草原部落亦然,最开始无一不是不相信、轻视她,经过各种事情才有了后来的被敬重。
她今日初到越洲,别说和越洲人共同经历磨难,解决磨难了,就是她之前施展的那场施云布雨,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赶鸭子上架的。
且越洲和云中洲、北地洲、闵洲、草原部落不一样,这几个地区对于鬼神迷信不像是越洲这么强,土司更是罕见,最多偶有几个神婆道士之类。
越洲鬼神迷信眼中,土司、神婆盛行,说不定他们早就利用天上下雨现象,施展了“施云布雨”的手段。
就像刚才,土司能在她展露“施云布雨”手段的情况下,还硬是把她当成了祭品,没有人阻拦,就足以见证自己的猜测。
在百姓们见惯了各种“神仙术法”手段的前提下,想要靠简单的“神仙术法”就让他们停止祭祀,无异于痴人说梦。
终此,何翠枝陷入了上下不得的境地。
她想终止这场祭祀,却没有压下终止这场祭祀可能发生动乱的能力。
“国师大人?”
有人发出声音,话里带着十分明显的质疑和试探,是土司,他已经把祭台拆了一半,刚才见何翠枝说话说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停了动作,朝着那些作为祭品的“血少女”走去,拎起一个就往何翠枝这里来,一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