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多,一时半会收不完,夜色又深,因此在商量好“唤回同乡”计划后,何翠枝就催促着百姓们先回家睡觉。
只是——
“治粟令奶奶,我们睡地这儿就行了。”
“是啊,这么多红薯呢,要是被偷了……”
一个个,全都露出心疼的表情,语气十分坚定。
就算何翠枝是治粟令奶奶,也劝不动。
何翠枝还能怎么办?
幸好如今刚到九月,天气还不算冷。
那些火堆和简陋灶台在做过饭后也没拆掉。
百姓们挤挤挨挨,这一夜也不算难熬。
何翠枝帮着安顿好他们后,转身准备送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俩先回家。
老俩口体力不比年轻人。
何翠枝当初带他们来云中洲,就不是带他们来受苦的。
只是在抬脚转身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
“何治粟令,那九成收获你打算怎么办?”
是庞沂。
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刻意收敛着存在感,只在旁人需要帮助时出手。
刚才也是,何翠枝安顿百姓,他也有帮忙,存在感却极弱,何翠枝甚至都忘了他的存在。
此时听到庞沂的声音,何翠枝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百姓们提议用各自一亩地九成收获换取家人回来,云中洲需要建设,何翠枝顺水推舟答应了。
不过她没有直接回答庞沂,反而反问。
庞沂也不遮遮掩掩:“不如交给我分配?我保证,一个月内就能让城墙开始修筑起来。”
他眼中闪烁着光,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何翠枝听出庞沂话里“粮食分配权利交给他,他就能全力支持云中洲城墙修筑一事”的交易。
眼睛闪烁了一下。
“你可的真会空手套白狼,不愧是当官的!”她叹息一声,正要答应,却又兀地想起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主动向百姓们说明身份?”
庞沂知道她问这个的缘故,道:“等到离开的百姓全都重返云中洲后。”
在对待背井离乡的云中洲百姓这一方面上,他和何翠枝有着相同的观点,甚至更想让百姓们回来。
因此——“被流民刺杀身亡的云中洲洲守并未死亡”这条能影响百姓重返率的消息,还是再等等说出来吧。
“行,等这些粮食全都收下来,百姓答应的那九成就运到府衙去。”
庞沂知道何翠枝十有八九会答应下来,可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他猛地收拢心神,两眼泪汪汪地看向何翠枝,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治粟令……”
何翠枝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睡吧。”说完就飞快溜了,像是受不了对方感恩戴德似的。
可实际上,何翠枝一一转身,心虚压都压不住,跑到脸上了。
毕竟,那九成的红薯,她本来就是想交给庞沂,让他分配,快速把云中洲盘活的。
幸好夜色浓,肉眼看不清一个人脸上的情绪。
何翠枝赶紧忙慌的把老俩口送到家里。
正准备进自己屋子里,去一趟房子,召唤小小来询问一番。
刚才和庞沂交流,倒是让她想起一件被自己抛到脑后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忙里偷闲,托小小去打听庞沂的信息了。
只是刚推开屋门,还未曾跨进去。
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何翠枝下意识瞅了眼天,黑乎乎的。
这时候,谁会上门啊?
可外面的敲门声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停止。
何翠枝只好转身往门口走,手里无声的出现一根生锈铁棍。
“嘎吱——”
门被从里面打开。
“治粟令大人,白日登门,看您家中无人,只能这个时间叨扰了。”
来人一看到门开,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
何翠枝:“副统领?有什么事?”
不错,来人正是护卫队的副统领。
只是何翠枝这话问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
这人咋傻愣愣的?
何翠枝又喊了他一声。
副统领猛地回神,嘴巴发出回应声:“哦,哦!”眼睛却还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
这下,就算夜色再暗,何翠枝也能看出他视线里的惊恐了。
顺着他的目光一看。
是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咋了……铁棍?!!!
何翠枝唰的一下把手里的铁棍扔到旁边,在铁器坠落声中尬笑:“刚才在捅老鼠窝,在捅老鼠窝哈哈。”
她仿佛听到一声细微的放松声。
但是仔细去搜寻时,又没有了。
就见副统领已经恢复正常,说明了来由:“我们的责任已经完成,明日便要回京。”
何翠枝明白了,对方是来请辞的。
正要嘱咐对方路途小心些。
却见副统领谨慎地左右观察了一番,见无人,才压低声音,又道:“云中洲的两场神迹……”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何翠枝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