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冯敛臣主动去找谭月仙,倒很快来了个不期而然的机会——
谭仕章要冯敛臣陪自己参加谭家家宴,许多家族成员都会到场。
办宴的是谭仕章和谭皓阳的一个叔公,论关系是谭儒的表弟,老人家摆六十五岁寿席,由于大哥去世不满三月,没有做得很隆重,不过在自己家里低调宴请。
席间还是来了不少亲戚。
众人背靠谭氏这颗大树乘凉,手里多多少少有些杂七杂八的股份、投资或者信托,明显对谭皓阳态度和善。有叔公问:“阿阳啊,要什么时候走马上任啊?”
谭皓阳谦虚地回答:“这个不急。光要学的东西都还有很多。”
另一个说:“那么大的集团,谁能一下子上手,都要慢慢来的嘛。”
“阿阳这孩子从小就机灵,不成问题的,过个一年半载你再看,他就很老练了。”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的,我们还指望你带领谭氏再创辉煌,你爷爷地下有知,也会放心。”
谭仕章坐冷板凳,他不围上去,也没人来搭理他,只是独自在桌角喝红酒。
以谭皓阳为圆心,语笑喧阗的声音更大了,几乎冲破房顶。
谭仕章不耐烦放下酒杯,他招招手,冯敛臣很有眼色,悄悄凑过来。
两人耳语几句,冯敛臣点头,突有所感。
他抬起脑袋,谭皓阳的视线隔着餐桌瞥来,正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这位二公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吊儿郎当,却仿佛一切尽收眼底的眼神。
谭皓阳是个名副其实的少爷,平时看起来总笑脸迎人的,身上还有花心、爱玩、不稳重这些标签,那只是他身上的一面。跟他私下相处多了,冯敛臣见过他到了人后立刻变脸的另一面——狠厉、冷漠、翻脸不认人,还唯恐天下不乱。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其实不差,故意作出年轻、不谙世事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色。他不是个简单的善茬。
谭仕章却未察觉,只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冯敛臣去了给工作人员提供餐食的休息室。
过不一会儿,有帮佣请冯敛臣到后面单独去说话,却是谭月仙主动前来相邀的。
谭月仙头发很短,眉间有川字纹路,显得面相严肃,是操心了一辈子事业的女强人模样:
“小冯,跟我讲一下吧,集团现在的领导班子有哪些新变动。”
冯敛臣态度很恭敬,低眉顺眼,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谭月仙又问了一些情况,但她态度强势,只打听,不多说,几乎不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
冯敛臣便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提起支持谭仕章话头。
仅到最后,谭月仙才多问一句:“皓阳和仕章他们两个,在公司里状态怎么样?”
刚刚在前面宴会上,她未尝也没有亲眼看出一二。
冯敛臣思绪回转,靠近她一点,低头说了几句什么。
他与谭月仙谈完了,临走前,谭月仙与他握了握手。
*
谭叔公这座宅邸后院不小,假山怪石林立,冯敛臣沿着小路,打算重新回前头去。
那边谭皓阳则摆脱了一堆恭维巴结的叔伯兄弟,到后面来躲清静。
在假山后看到那个穿条纹西装的瘦高身影时,谭皓阳站住了脚。
两人狭路相逢。
意识到前面有人堵住路,冯敛臣一抬头,便见谭皓阳站在那儿,夹着支烟,吞云吐雾。
谭皓阳向他笑了一笑,凑近了一些,甚至幽幽朝他喷了口烟。
冯敛臣并不如何吃惊,平静看着他。
谭皓阳戏谑地叫了声老婆:“明明在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感觉已经分开了好久。”
冯敛臣无奈地乜斜他:“我应该跟你讲过很多次,不要这么喊,二少爷从来听不懂。”
“但我还挺喜欢的。”谭皓阳挠挠后脑勺,“不然叫什么呢,honey?BB?Sweetie?情侣之间,有个昵称不是才正常,难道总是连名带姓的喊,连点情趣都没有,未免太无聊了吧。”
“你留着这些去喊新欢吧。”冯敛臣投降,“至少我们两个没戏了,免于以后互相折磨。”
“开个玩笑而已。老是这么正经,我怕你老得快呀,冯助。”谭皓阳笑眯眯的,他转头看看背后,又转回来,“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甚至真的思考过,要是以后带你回家见家长,你这么不苟言笑的,不知道跟长辈谈不谈得来。我都没法想象你们坐到一起是什么场景。”
冯敛臣显得意外,但也只是反问:“是吗?”
谭皓阳微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信,但是有一两回……我真的动过这种念头。”
阳光烤得地面炙热,冯敛臣无意纠缠,他抬了抬眼,示意谭皓阳该让路了。
谭皓阳聊天兴致反高:“你怎么还有耐心跟谭仕章耗,真没考虑过另谋高就?”
方才看到冯敛臣站在谭仕章身边,向他温驯弯腰的时候,谭皓阳心里不舒服。
冯敛臣仍和从前一样,温润内敛,处变不惊,然而谭皓阳在他身上,不再找得到那种难以接近的冷艳了。这令他心里半是唏嘘半是鄙夷,原来这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