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外推去。
这一胎生得很顺利,两个时辰后,屋里头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坤和宫里,太后在佛前跪着,口中小声地祷祝着。
窦嬷嬷掀了帘子进来,怕自己太急切吓着太后,稳下了呼吸才沉声道:“太后,祥福宫那位生了!”
太后转过脸,期待地看着她。
窦嬷嬷一字一句道:“是个男的,是个男孩儿!”
太后展开眉头,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
她有孙儿了。赵誉有儿子了。宫里头有皇子了!
盼了多少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好消息!
太后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去祥福宫瞧瞧孩子,心里一急,步子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窦嬷嬷慌忙将她扶着:“太后,您身子还未痊愈,可急不得!”
太后摇了摇头,她适才一高兴,差点忘了自己还拖着病体。
若是过了病气给小皇孙可不好。
太后抹了把眼泪,点头笑道:“是,你说的是!”
窦嬷嬷知道她是太高兴了。
无论太后多么不喜欢哪个妃嫔,可对下一代的孙儿孙女,都是一样的亲。夏贤妃叫人教坏了光华,她心里就怨了夏贤妃,前儿夏贤妃在宗人府求人递消息给她,她都狠心没理。
如今缠绵病榻,更是许多心思都淡了。
这些日子朝中又开始建议赵誉明年选秀,太后都没有劝赵誉。
如今后宫冷清,只祥福宫稍显热闹,赵誉喜欢,由着他罢了。
太后也大抵猜得出赵誉的心思,被人压制得太久了,他一开始是存心挑个不合适的人出来与那些人较劲。后来却是渐渐的用了心用了情,那丫头颜色好,性子也对赵誉的脾气,比起那些个被选进宫来脸上写着聪明两个字的娇娇女,琰贵妃这样的小丫头更得赵誉的心。
男人的年纪大了,也难免向往年轻鲜活的女孩子。难得她又懂得退让,不争不抢也从来不为家里头跟赵誉吹枕头风。如今皇子也生了,她还能看不开么?
小皇子的满月酒办得十分盛大。同一日宫里头的妃嫔都晋了一级位分,郑玉屏和周贵人都晋了嫔位,福姐儿的封号“琰”之前,又被御赐了个“惠”字。这宫里头的封号都是有讲究的,封号上头寓意美好的字眼越多,越发显得尊贵。
福姐儿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容华,大抵应该是到头了。
她家世不显,远不及当初苏皇后入主中宫时煊赫。论才德学识,也不足以匹配后位。她和赵誉保持着出奇的一致,两人在言谈间都避之不提。福姐儿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她想好好的活着,带着孩子们一块儿好好的活着。赵誉肯照拂,她安然接受。赵誉若要再宠旁人,她也能泰然处之。
福姐儿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是转过年来又是春天,宫里头又要开始选秀了,听说赵誉去了御花园见秀女们,福姐儿骗不了自己,她心里头难受得像吞了苍蝇一般。
华阳才两岁,小皇子瑾煊才半岁,赵誉平素除了理事就是跟他们两个玩闹,待宫里头进了新人赵誉就是走过场也得各处歇两宿,保不准就有更叫赵誉心动的人。
曼瑶劝她:“娘娘何不和皇上一块儿去,心里也好有个底。听说这届秀女里头有不少出众的……”
福姐儿从乳娘手里接过瑾煊,沉声道:“我不去!”
曼瑶见她脸色不佳,不敢再多劝,推着华阳上前,细声道:“娘娘瞧咱们华阳殿下好像又长高了。”
福姐儿身边放着两个孩子,忙到傍晚才歇会儿,听外头曼瑶指挥下头的人在内室摆饭,知道这是赵誉不过来了——往常赵誉过来,都在小厅里吃。
福姐儿盯着那一桌吃食,久久没有落下筷子。
曼瑶悄声进来,叫乳娘把孩子们带了下去,才在福姐儿身边小声道:“娘娘,皇上留了尉迟家的姐妹……”
福姐儿手里的筷子“当”地一声摔进碗里。
她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却是苦涩地笑着:“早已预知会有这一天,新颜换旧人,转眼,我也会老……”
色衰爱弛,她用姿容邀宠,用容颜惑君,引他在身边短暂停留。这世上,总有更出众的人啊。
福姐儿以为自己是看得开的,过去赵誉留宿在郑玉屏那儿,或是宠幸过去的周常在,她心里都不是特别在意,因为她知道赵誉的心还在她这儿,哪怕是有利用的成分,有旁的的缘由,他待她总算是最好的,不是吗?
可眼前她突然着慌。赵誉身边有了别的佳人,将来晋位上来,也会有孩子。她会像夏贤妃温淑妃徐心凝那些人一样去害别人的孩子吗?会像那些人一样想尽办法出尽丑相去阻止赵誉宠爱旁人吗?
她原就注定了是要这样过一生的啊。她分明时刻清醒地,不肯把心放在赵誉身上。
可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