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舟正一根一根擦拭着修长的手指,动作有些漫不经心,柔滑的湿巾纸从指缝间穿过,曲起的指关节线条流畅分明,不失锋棱。
闻言眸光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林知舟的眼睛有一种过分的明澈,纯粹的黑色里仿佛有一片胡泊,揉碎的波光依偎在月色中。
这样的平淡很容易产生距离感,轻易将不不相干的人隔绝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但也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了解他的人总会误认为他孤高傲慢。
姜忻察觉他们相逢后的关系好像并不足以支持她此时随心所欲的和他开玩笑。
她犹豫要不要开口评释,就见林知舟把皱巴巴的湿巾扔进两步外的垃圾桶里,轻描淡写的化开微囧的氛围:“有些小习惯,八筒跟我确实有点像。”
姜忻压下被吹乱的额发:“我们边走边聊?”
“嗯。”
今天的林知舟意外的好说话。
姜忻随便挑了条小路,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的走。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接近下一个昏黄灯火时又慢慢缩短,循环往复。
晚风总带着安抚人心的效果,她随口扯着话题避免冷场:“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
“哦,那就好。”
“你呢?怎么样?”
他们似老朋友一般漫谈,实属难得。
姜忻在回答之前顿了一下。
她回想起独自走过来的这些年。
有人接触到她的圈子总爱用两个词来评价她——自信、独立。
其实也不见得。
作为当代一线社畜,她工作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三餐不规律,饿得胃疼才知道要吃饭,下班撑着眼皮卸完妆倒头就睡。
知道胃不好还重咸重辣,偶尔也会穿着人字拖戴着鸭舌帽去街边吃大排档,要两瓶啤酒,能干掉三斤小龙虾。
她不太会照顾自己,冰箱里不是饮料就是酒,因此习惯每周定期请钟点工来家里打扫,以免每次回去都像是走进狗窝。
这样的生活不算太好,但也谈不上太坏,姜忻一个人过得忙碌又潇洒,闲暇下来还能给自己放两三天假去看看诗和远方。
姜忻不是一个喜欢
怀念过去的人,此刻却没由来想起十年前蝉声噪耳的夏夜,她看着十八岁的林知舟,用少有的,带着诚恳的口吻:“你要过得好,林知舟要比姜忻过得好。”
以是,二十八岁的姜忻看着二十八岁的林知舟,笑意涟涟:“还行,只比林知舟过得差一点点。”
·
这周轮林知舟上夜班。
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一整晚脑海中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忽,身体过度透支让他太阳穴一阵阵发痛。
但他清醒得没有一丝困顿。
这些都是结束抑郁症巩固期和维持期治疗后遗留下来的老毛病,一时微弱的情绪起伏,也会让安然入睡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直至凌晨三四点他才拥着被子入眠,早上六点半的闹铃准时响起,他睡眠不足三个小时。
撑着困倦的眼睛,打点好临行前的一切事宜,出发去医院。
八点和同事交班,例行查房。
早上医院里往来人群缕缕行行,狭窄的走廊里汤粉气和包子味混合在一起,闻着有点难以描述。
过了最忙的时间段,林知舟才空出时间在办公室里休息片刻,旋即开始翻看医嘱单,在末尾落下签名。
他笔尖划动的速度不疾不徐,恍惚间纸页上的佶屈聱牙的医药逐个分散,缓缓拼接成晦涩难懂的物理公式,一步步计算过程有条有理的整齐排列。
某科课代表在发作业,练就一手堪比三分投篮的准心,作业本以天女散花之势到处乱飞。
有人咆哮一声:“我靠,陈哥,你差点把我作业本扔窗外去。”
陈文:“失误失误。”
李读坐在林知舟旁边转笔,一支普通的水性笔在他手里能玩出朵花来:“老林,你写最后的大题了?”
林知舟‘嗯’了声:“在算。”
“待会让我瞅瞅,借鉴借鉴。”
“写完给你。”
林知舟在笔迹拥挤的草稿本上例下推算条件,笔端晃动得很快,思维高速运转之际,倏地有人从后侧轻轻踢了踢他的凳子,伴随清越的女声响起:“同学。”
踢人凳子一直是他排斥的打招呼方式之一,更别提解题思路在最后一步骤然打断。
他心中升起淡淡的不悦,牵着眉心微皱。
林知舟回头,看清来人。
姜忻逆着光靠站在门边,金灿的光从她颈侧投落,在他这个角度看来格外刺眼。
她没注意他,光顾着在乱哄哄的教室里寻人:“我找人,麻烦帮我叫一下江衍。”
林知舟心下了然,这个人不记得他了。
姜忻偶尔会来一班串门,不过别的事情倒是没有,只可能来找江衍,许是犯了事,把这个老师眼里的四有五好青年拉去旁敲侧击的说几句好话,以获得‘减刑’的机会,又或者是课后拖着他一起去吃顿烤肉。
听说他们这几个一起长大的发小关系很好,姜忻又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