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治肯定会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她更生气地回怼,他开始扎心,她也扎心,然后太宰就跑了……
所以他果然是噩梦难度,她想帮他,但不知从何下手。
真的烦闷,所以步速有些快,小路是斜向上的坡梯,两侧还有未拆尽的建筑和新建起的小楼,仿佛穿行于一条不断变幻的时间,传来的脚步声很轻,时梦回头,看太宰治有没有掉队。
看到他满脸的绷带,更加生气。
其实她对太宰的初印象就不太好,但港口黑手党是合作方,太宰治是森首领的弟子,所以有事情时梦一般找森鸥外算账。
而真正改观是得知他的异能名为——「人间失格」。
失去做人的资格。
异能者的异能名和本人的特质息息相关,是时梦的一个结论,在那一瞬间她明悟了一些东西,但并未理清,只是隐隐有了些——对迷失者的关怀。
为了研究也为了帮助,时梦耗费了很多资金升级《晨星》的全部科技设备,要求“科技包裹住异能”。
她的决策深空很多人不理解,但他们习惯于“时梦老大”从不出错。
帮她查漏补缺的绫辻行人在时梦认真解释想要帮助一个“厌世者”的时候,也十分勉强地表示了理解。
倒是白兰不乐意帮他,直言他很太宰有仇,更没有“关怀心”,浑水摸鱼拖延工期……接着爱迪生等人给力地达成了老板的要求。
可好像从那开始,时梦就没碰上过太宰了。
她有询问过中也,中原中也非常严肃地让她不要搭理太宰治,因为中也看起来还有点着急,时梦赶紧答应了。
……直到白雾事件里,他们对上的那个眼神,和她的承诺!
时梦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太宰,你觉得费奥多尔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宰治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披散的头发看,没想到她的话题从这开始。
“偏激的目的论者,丝毫不在乎手段的正确与否,傲慢地审判他定义中的罪人……没看出他的理想有多么伟大,世界上没有异能就会变得很好吗?不管哪样的世界都一样,一眼可见的不堪入目,禁锢着活在世上的人。”
“我果然讨厌自以为是又傲慢的人,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自大狂有这么多。”太宰抱怨,传来的声音有点歪斜。
这话说到时梦心坎里了,她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
不对,怎么被他带跑了!
她拉回思路:“费奥多尔的目的在于消灭异能,异能,是他认为造成世界混乱的源泉。太宰,你喜欢你的异能——吗!”
时梦说到破音,因为转头看见身后的少年正从桥面的栏杆上翻下去,还传来一句——
“一般般哦。”
他没能成功,被巨力怪兽拖回安全的地带。
太宰治看到她的表情,装乖:“不是自杀,是我刚刚看到一只螃蟹,被它跑掉了。”
时梦深吸一口气:“跑到哪去了呢?”
“那边那边!”
两个人靠在江边的栏杆,试图寻找那只跑掉的螃蟹。远处的河水清澈,近处的却能看见污泥和烂水草,她凭借好视力瞧见小的跟虾米一样的石斑鱼,没瞧见他张口就来的螃蟹。
这个狡猾的绷带怪人。
时梦在心里记录几个要点,再一次开口:“太宰,对于人间失格,你不算讨厌。”
他不走心地答复:“我为什么要讨厌自己的异能力。”
“所以,你是在追逐人生的意义吗?”
“应该是吧。”
“还是在寻找活下去的意义?”
“没有哦。”太宰尾音的调子提高,“我是在寻找死亡的意义。”
哪怕是合身的大衣,太宰治穿起来也是甩来甩去的,反过来问她:“时梦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活着呢?在这个世界上,人终究都会死。即便下一秒,死亡也将到来,拼尽全力只为了逃避必然的命运,获得片刻的喘息,而这喘息期间,是要吞没你的巨大空虚……”
他原本褐色的眸子更深沉了,声音也很轻:“你看起来疲倦又劳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是那些困惑着你的问题,捆绑着你的压力,试图将人生寄托于你之人……但其实你死了之后,你在乎的人同样能找到新的寄托,所有人都不是非你不可,和我一起从这里跳下去,人间失格起作用,我们两个都能从世界上解脱,你不用再背负起更多的东西。”
他劝慰又诱哄着:“只有死亡才是永恒。”
时梦几乎是一瞬间肃然起来,思绪在听见“永恒论”之后坚定,这一刻她认真到可怕。
“太宰,跟我念一遍,死亡不是永恒。”
“小姐在说什么呢?死亡怎么会不是永恒呢?”
太宰治避开了她的眼神,这个模样,是遭遇了什么?
时梦小姐简直过于在乎这件事情了。
沿河的桥上风有点大,如今还是冬天,时梦的脸都要被吹僵了,她确实有很久没睡好了,但有{精神空间},所以没关系。
而清醒的冷风和“永恒的死亡”让她想起了理子,想起她带着恐惧和不舍的眼神,却安静地自我吞咽了不适宜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