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没排班的员工都去参加活动了,一向爱凑热闹的时梦没去。
她去往在建“深空大楼”的底层——隐藏的底层计划用来装一些重要设备和秘密开发的机器,现在用来关押某一群人。
“异能奇点”引发的混乱结束,这两天都在解决后续的麻烦,该治疗的治疗,该补偿的补偿,该修建的修建……唯独《晨星》中心的展区,一片废墟。
在安保队清场后,眼见这么多人在,时梦当场提议,用「虚式」清场,「空想集」作为基础,「彩画集」+「污浊」为主体,「理想」+「咒灵操术」+「罗生门」相互配合……
在无数人地围观下,完成了这一场——奇迹般的重建……
也就此印证深空活动提前模拟测试的说法。
她回想那一幕,轻声走进这间设备室,现如今是关押牢房。
少女轻轻落座于白发首领的对面。
“谁派你来的?”
mimic的首领纪德看见来人,居然很恭顺:“没有人指使我,是我们主动前往横滨,来见您。”
“见我?通过绑架我家的孩子?为了什么?”
这间设备室里四面都是墙,保密和隔音效果都很好,她的三句问话也很清晰。
“抱歉。”纪德垂下头,“我们没有想伤害您收养的孩子。”
“我们愿意死于您之手。”他语气渴切而带着期盼,像是把对面的人看做是救赎。
时梦被气笑了,她也真真切切的在笑。
尤其这场混乱她什么都没能干成,跳下“虹龙”只放了几个大范围精神净化技,连想揍的纪德那个时候都被织田、中也、阿蒂尔、甚尔等人接连揍过,她上前补了一脚,他就濒死了……
“我再询问你一遍,是谁派你来的?”时梦继续询问。
这一连串的事情难道只是巧合?
纪德再一次诚实地回答,他不会欺骗她:“没有人指派我们,我们是一群流亡者,也是《流亡者组曲》的读者,我们愿意死于您之手。”
【我愿意死于您之手。】
几天内她再一次听到这句话,手指点着桌子,她脸上的烦躁显露出来。
“想死别来找我,珐国那边已经问我讨人了,你回去,我保证你当场死亡。”
纪德沉默,他摇头,平静而笃定地说道:“我是一个士兵,死于战场死于敌人之手,才是我们的宿命。”
“……横滨是战场?还是我是你的敌人?”
“您不是我们的敌人。”纪德在问话下慌乱,“我们…想来向您寻求一个答案。”
但纪德看着对面之人深蓝色的眼睛,和她足够冷淡的脸,突然哑声,属于他们的问题…是什么呢?他们是一群浸没着罪人鲜血的、拥有原罪的幽灵。
流亡者已经无法再自我拯救了……
时梦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眼前的人是个偏执的神经病,若是以往她听到这话,估计随手捞一把往心理医生那一送或者火大地想骂人。
但这两天她很累,昨天晚上在梦乡里呆了很久,离开梦境后也在床上发呆,没怎么休息好。
所以果然还是这个世界上的神经病真的太多了吧。
就像眼前的这一个逃亡士兵,想要灵魂获得自由,想要不再痛苦,于是追求着救赎?
谁能救赎你们呢?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挣扎着自救……
时梦知晓纪德需要什么样的话,她可以把这支强大的军队收为己用,这是个极佳的机会……可她很少有那么充满恶意的时刻,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像是天平的一端突然摇摆起来,于是微微歪斜了一下。
……为什么深陷泥底之人不能老老实实地陷于淤泥呢?
少女的声音很轻:“纪德,这是你的理解,还是mimic所有人的理解。”
纪德一愣:“是我们所有人的理解。”
“是吗?”她瞳孔的颜色极深,似乎也一直是很深沉的蓝。
“你确定你手下的每一个士兵,都是这个想法吗?”
“你确定他们每一个人,不想回到故乡回到亲人身边,而是追寻救赎和死亡吗?”
“你觉得他们在成为流亡者之后,没有那么一刻,深深地恨着——”
她对面的男子如她所预料地惶恐起来,一位——被信赖着的长官,一个半疯半醒的士兵,于清醒的时刻被点明,就不得不去思考以前刻意忽略的事情。
纪德知道吗?其实无所谓,因为他现在知道了。
……但很没意思。
仿若夜幕下的眼睛微阖了一下,像是太沉重所以耷拉了下来,时梦不准备跟神经病说话了,那会把自己也变成神经病。
而起身前,她看到纪德搭在桌上的手,满是伤痕的手,顺着手腕往里的陈年疤痕,是炮火炸开的裂片……突然说不出的疲惫。
“纪德,你知道吗?”
“拯救‘军官’的是他自己,放弃你人生的是你自己,能够拯救你的,还是你自己。”
他怔然抬头。
……
快傍晚的时候,时梦从那间设备室出来,门没锁,如果纪德跑掉了最好。
纪德应该是她目前为止所遇见的神经病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