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挂着的风铃随风响动,一束阳光透过门窗打在男人身上,给他周身度上一层朦胧的金光。
秀秀看着他,身体一动不动,男人似乎也不急,任凭她看着,两人就那样无声对视着。
半晌,秀秀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对男人笑了笑,“桂花酿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品,所以小店里没有,不过若是客人实在想要,我屋里有两坛,是去岁酿的,可以送您一坛。”
“我姓崔。”男人忽然道。
秀秀一愣,不消片刻,便从善如流点头:“崔公子。”
对面静默了一瞬。
秀秀正有些不明所以,却听他点头道:“多谢娘子。”
他没像别的客人一般叫自己‘老板娘’。
秀秀看了他一眼,想着不一会儿要去送楼上那位小郎君到官府去,耽误不得,便飞快点了下头,往楼上去了。
那孩子已经醒了,正一个人在书桌前,不知在做什么。
秀秀轻脚过去,才知他是在画画,因为身高不够,他只能踩在矮板凳上。
秀秀没有打扰他,从柜子上拿起一坛酒下去。
走至楼梯间,垂眼见那位客人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见她下来,竟对她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秀秀的脚步一顿,随即如常走下楼梯,将怀中酒坛交给他。
“介意我在这里喝么?”男人忽然道。
秀秀想到一会儿要去送人,本想拒绝,然恰巧此时,那群伙计回来,秀秀见有人看店,便点了头:“公子请便。”
崔公子转身,走到窗边一个桌前撩起衣摆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秀秀牵了楼上的小郎君下来,却见他走到楼梯拐角口时便愣住,看着崔公子不作声。
秀秀蹲下身子,问:“怎么了?”
崔公子转过头来,抬头看着两人,半晌对那小郎君道:
“阿昭,回话。”
阿昭听出男人语气中的严肃,扭头看向秀秀:“我爹爹来找我了。”
秀秀一愣,回头往下望,那边崔公子已经起身往楼上来,在离两人两三阶梯的地方站定,一双眸子没看阿昭,反而注视着自己。
又是那种眼神。
秀秀不自觉侧过脸去,起身,“原来是公子的孩子。”
“嗯。”崔公子摸了摸阿昭的脑袋,“孩子没了母亲,我管不住他,总是调皮,喜欢乱跑,娘子多担待。”
阿昭眨巴着眼睛要分辩,可抬头看着父亲注视秀秀的神色,最终还是没有作声。
秀秀摇头:“阿昭很好,并没给我添麻烦,只是往后要注意,万不可叫小孩子一个人跑出来,到底危险。”
崔公子静静站在那里,听着秀秀一点点嘱咐他这话,很快,秀秀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外人,过于多言,忙住了口,却听崔公子道:
“娘子说的是。”
秀秀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可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只得笑了笑,点了下头,与崔公子错身下去,还回到原处去算账。
当她与崔公子擦肩而过时,崔公子的手指微微不可查地抬起,然后又放下。
崔公子将阿昭带到桌前坐下,看着秀秀在不远处算账。
她似乎很是投入,时而抿唇深思,时而展眉轻笑,跟从前被困在自己身边时很不一样。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桂花酿饮尽。
等他留下一锭银子,带着孩子离开,那些早回来,却装作在干活一声不吭的伙计们一窝蜂围了上来。
“老板娘……”
“嗯?”秀秀将账本翻了一页。
“方才那位带孩子的客人一直在瞧你。”
秀秀打算盘的手一顿,抬头,无奈道:“胡说什么。”
“真的。”另一位伙计见她不信,忍不住出声,“我作证,老板娘,那客人视线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好像生怕你跑了似的。”
“别不是看上咱们老板娘了吧。”
“肯定的,这样的事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咱们老板娘好看又能干,被人喜欢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些年,一路上遇见的想提亲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过这个好似跟从前的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瞧他生的气宇轩昂的,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当家人,平日里发号施令的那种,我方才都不敢往他跟前凑。”
“官宦子弟不成,我听说那样人家妻妾多,他还有个儿子,想必家里规矩也多的很,咱们老板娘可不能进去受罪……”
秀秀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不免拿算盘一个个敲他们的脑袋: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扣你们工钱。”
随后也不理他们,拿着账本和算盘往楼上去了。
好容易将账算完,秀秀揉了揉肩膀,将脑袋枕在椅子上,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浮现起方才那个崔公子的脸来。
半晌,她摇了摇头,起身收拾书桌,发现阿昭没有把自己的画带走。
他年岁虽小,可画工却不俗,显然是师从名家。
只见纸上画着一家三口,孩子在母亲怀里嬉闹,而父亲在一旁充满温情地注视着他们。
秀秀察觉到,那母亲的样貌有些熟悉,可自己就是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