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耳后,抬起的手却很快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他垂眼,只见秀秀抓了他的手,张嘴狠狠咬在上头,像是要撕扯下来一块肉一般。
他忽然笑了下,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道:
“若你觉得解气,便再咬狠些。”
秀秀抬眼,眼睛里满是恨意,很快,她嘴里便全是铁锈味,她甚至有种错觉,他的血好似已经顺着她的喉咙,钻进她的五脏六腑,慢慢与她融为一体。
他打的,估计也是这个主意,她太了解他了,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耻、卑鄙、不择手段,叫人犯呕的魔鬼、畜生!
下一刻,她已经丢开崔道之的手,扑到床边吐起来,等吐不出来,她便拿手指压着喉咙,想将他进入她身体的血尽数弄出来。
手指刚压进喉咙里,便一阵天旋地转,却是被崔道之抱腰抵在了墙上,他一只手将她双手牢牢按住,另一只手则箍住她的肩膀,手指力道大的像是要嵌进她的身体里。
“陈秀秀……”
他咬牙切齿,“嫌我的血脏?那你做什么咬?嗯?”
秀秀抬眼,半晌没有吭声,就在崔道之以为她已然不会再开口时,才听她道:
“……我讨厌你,崔道之,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你……”
这样的话,纵使已经听过近百遍,还是叫崔道之忍不住心脏揪紧。
他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皮肉因为她这话而开始化脓、化血,最终他的整个人都变成了血水,再拼凑不起来。
“……讨厌啊,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还能在她心中占少许的分量,总比她对他无爱无恨要好得多。
他忽然想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告诉她陈氏夫妇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王氏是大梁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妃,告诉她王氏一度想杀了她。
她私生女的身份已经被人传得满街都是,若是他不管她,可能很快禁军或者锦衣卫的那些人就会把她带走,将她凌迟处死,即便不死,将来也要时刻被人怀疑,日日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下……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道:
“说吧,你为她日夜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她却一点不领情,干脆就把一切公之于众,叫她同你一样日夜悬心、痛苦不堪……”
崔道之收劲加重,张了张口,然而却在听见秀秀咳嗽的那一刻,他脸色忽地一变,赶忙松开对她的桎梏,去拍她的背: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秀秀只是推开他的手,垂头不看他。
崔道之抬手覆上她的额头,只觉手下一片滚烫。
他立马起身:“来人!”
大夫很快过来把了脉,只道她这是受了凉,着了风寒,吃些退热的药便好,闻言,崔道之的脸色方才瞧着好些。
秀秀吃了药,盖着被子捂汗,从头到尾都不让崔道之插手,崔道之坐在床沿,就那样静坐着看她,不知看了多久。
“……往后,别再在窗底下坐着了,容易着凉。”
秀秀背着身子,并不答他的话。
崔道之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要去摸她的头发,却在要触碰到时顿住了手。
她的头发一向是乌黑浓密的,此时看着,竟已经有些微微泛黄。
崔道之收回手,缓缓垂了眼。
-
那边大夫正要离去,却被赵贵叫住。
“劳烦大夫现在这里等一会儿。”
大夫虽觉得奇怪,但以为是崔道之还有什么话要问自己,便点了头,在厢房等候吩咐。
半柱香后,当大夫看到崔道之背上的伤时,不禁吓了一跳。
这打的人是下了狠手啊,虽不能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但也差不离了。
二爷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在里头那么长时间,不仔细看,面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这功夫可非一般人可比。
他摒心静气,拿了药给崔道之涂抹上,又开了些汤药,以免因伤口溃烂,他夜里发热,就要退下时,却被崔道之叫住。
“你今日可听到什么传闻?”
大夫一愣,抬头恭敬问道:“不知二爷说的传闻是……”
崔道之一双鹰般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直把他盯得浑身冒汗:
“二爷……”
半晌,崔道之收回视线,一边系着盘扣一边抬手:“去吧。”
大夫行礼,一头雾水地离去。
崔道之收拾妥当,坐在椅子上,这时赵贵上前道:
“二爷,他……”
“他没撒谎。”
在朝堂上混这么长时间,他这点决断力还是有的。
赵贵点头:“既如此,那便说明那消息传播的时日尚短,传播范围有限,奴才叫人去外头查探的结果也是如此。”
“只是二爷,若要查处源头,怕是不容易,这次,他们很谨慎,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崔道之眸色渐深,没有吭声。
此事,不过就是那些不想要崔家得力的人的手笔罢了,而这样的人里头,又有几个是尤其盼着他死的,这样一看,此事的最大嫌疑人,他心中便有了眉目。
然而如今,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