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昨日下过一场雨,将空气中的热气冲散了些许,暗影浮动,屋内满是湿热,丫头拿竹竿将窗子撑起,瞬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扑面而来。
里间静悄悄的,想到昨日里听到的动静,丫头微红了脸,提了食盒小心打帘子进去,轻手轻脚将饭菜摆上,余光中,只见青色的床帐不住轻晃,里头隐隐传出断断续续的布料摩擦声,惹人遐想。
丫头赶紧垂头,收拾了东西退下。
昏暗的床帐内,秀秀青丝散乱,有几根湿透的发丝缠绕在纤细的脖颈上,惹得她扬起脖颈,道了句痒。
崔道之伸手给她扯掉,抚着她的背,笑道:“越来越娇气。”
秀秀蹙了眉,推拒了下身上的男人,翻身拿袖子盖住脸。
她如今总是露出这样属于小女儿的娇态,叫崔道之恍惚之中有种错觉,仿佛她的心也在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然而,可能么?
崔道之垂眸,望着她的脊背,不知过了多久,才起身抚着她的肩头道:
“不是说饿么,快起。”
秀秀睁开了眼,崔道之将盖在她面上的袖子一点点抽离。
秀秀还是不动,崔道之便把她抱了起来,拿湿帕子给她擦脸:
“先吃饭,吃了饭再睡。”
秀秀推开他,自己赤着脚走到盆前洗脸漱口,因嫌头发太长碍事,便拿了发带系成粗粗的一撮。
崔道之在床沿坐着,静静地看着她忙活,末了,还是起身将她抱到桌前,脸色略带无奈:
“不是说不要赤脚下床么?怎么总是记不住。”
秀秀抬眼看他:“你好啰嗦。”
崔道之将筷子递给她:“嗯,我啰嗦,先吃饭。”
秀秀好似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觉得没劲,并不接他的筷子,自己另拿了一双来。
崔道之微微抿了唇,到底也没说什么,将筷子放下,起身去外间梳洗,约莫半柱香之后,方才回来。
此时秀秀正坐在窗边榻上吹风,崔道之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只见窗外郁郁葱葱,她离开那年,他栽种的那颗柿子树,如今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子,枝叶上沾了雨水,随着风轻轻摇晃。
曾几何时,那棵树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瞧着就要撑不过去,如今,竟也有枝繁叶茂的时候。
崔道之回头去瞧秀秀,只见她正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坐下,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塞入她耳后。
“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吃了,到时我摘了来给你。”
其实他想说,等到柿子熟了,他便请母亲将她的名字写进族谱,彻底将她的身份抬上去。
他此生已经不可能娶别的女人,就这样和她两个人做一世夫妻,听着,倒也觉得不错。
秀秀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说出的话莫名耳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年家里的柿子熟了,她便也是用同样的话来讨好他的。
她已经不记得他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了,大概是不在乎吧,她已经没什么印象。
秀秀没回他的话,只道:“我方才看的是竹叶,并没注意到有柿子树,而且,大将军……”
她扭头去看他:“这柿子树长势不好,结出来的果子只会又涩又酸,我劝大将军还是砍掉。”
崔道之沉了脸,咬牙道:“你就不能挑点好听的说?”
秀秀不知他怎么又变了脸,拿来蒲扇扇风,“我说的是实话,大将军若不爱听,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真是有法子气他,可他偏偏对她没有办法。
崔道之抿了唇,最后到底没说什么,起身去吃饭。
两人一时无言,忽听外头丫头在帘下道:
“二爷,夫人,老夫人叫人送来许多东西给夫人,夫人可要过目?”
崔道之扭头,见秀秀整个人趴在矮桌上,显然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便道:
“登记在册,送到库房里便是,等老夫人回来,便回禀她,就说夫人十分欢喜,多谢老夫人记挂。”
丫头在外头应了声是。
这一打岔,崔道之已经忘了方才同秀秀闹的小别扭,漱口净手,走回秀秀身边,将窗户放低,摸了摸她的头发,道:
“早起风凉,别吹太久,今日老太太去寺里拜佛,我晌午也有公务要办,着实没空陪你,你若是闷了,便到院子里走走,或者去找大嫂和茹儿说话。”
秀秀只是趴在那里不动,像是睡着了。
崔道之看了她半晌,最终将手收回,抬脚出去。
经过院内那颗柿子树,他脚步顿住,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往前院书房去,一边走一边对赵贵道:
“去找个花匠来看看。”
赵贵一愣,道了句是。
一颗柿子树而已,二爷这样上心,又是浇水又是裁枝的,好容易养成这样,却被夫人给抢白了一通,想必心里不好受。
赵贵劝道:“二爷叫花匠照看便成,何苦——”
话音未落,便见崔道之冷冷睨了他一眼。
赵贵赶紧闭了口。
等崔道之到了书房坐下,赵贵站在一旁侍弄书墨,却见一小厮在门外不断徘徊,他赶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