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崔道之从来是只管自己舒坦,这夜,他倒是温柔许多,秀秀的指甲重重划过他的后背,上头因打仗未好的伤疤破了皮,渗出血来。
他却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哄她,问她舒服的点。
等察觉到秀秀因他而颤抖,他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吻,抚着她的背,哑声唤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此时听不见,那一声声的‘秀秀’,萦绕在舌尖上,似是世间最厉害的毒药,又似是最甜的蜜糖。
他已无药可救,只能拉着她一起共沉沦。
屋子里没有床帐,烛光就那样直直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仿若度上一层鲜亮的红晕。
已至初夏,窗外竹影摇晃,隐隐传来蝉鸣。
崔道之抚着秀秀的背给她顺气,等瞧见她左侧肩胛骨处的胎记,动作只是一顿,随即阖上双眼吻她汗湿的后颈。
秀秀累得厉害,只想睡去,躲着崔道之,披衣起身。
“做什么去?”崔道之手臂从身后横在她腰间。
秀秀似是十分厌烦地答道:“洗澡。”
崔道之没有让仆人们住进这院子,因此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秀秀已经跻鞋下榻,却不期然被崔道之按住,她以为他这是要先去洗的意思,便闭了眼背身重新躺下,想等他回来再出去。
谁知不多会儿,她竟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只察觉到有人握了她的脚,随即身下一凉。
她猝然惊醒,却发现是崔道之正拿着湿帕子坐在她身侧给她擦身。
秀秀如同见了鬼一般,只觉得惊悚,说着就要将脚从他手中抽出来,却被他握住不放。
秀秀不知他今日抽了哪门子筋,手撑着榻起身,“我自己来。”
崔道之掀眼瞧了她一下,随即又收回视线,手上动作不停。
“睡吧。”
秀秀实在累得厉害,脑袋发困,前一刻还在想着挣脱他的掌锢,下一刻便已经沉沉睡去。
竹影在窗上晃动,不时有清风从窗户缝吹进来。
崔道之给她擦洗完毕,拉过被褥盖在她身上。
从前,她也是这样照顾他,如今两人反过来,他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他垂眸,望向秀秀左手腕处的那个银镯子,微抿了唇。
他问过她这镯子是哪来的,她却不理会他。
他们大婚那日,她便是戴着这镯子出嫁,至今未曾褪下过。
想起那日她和闻正青二人一起进首饰铺的亲密场景,还有她刚醒时下意识把他当成闻正青的轻唤,崔道之缓缓将手中帕子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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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朔州如今虽表面上安宁下来,但还是有个别好事之徒打着匡扶齐家的名义在各地作乱,因此崔道之还需留在这儿,指挥属下平叛。
他每日同秀秀住在水月巷里,白日他前去府衙处理公务,晚上便同她一起用膳说话,只是大部分时间,秀秀并不怎么爱搭理他。
他叫人给她做的衣裳她不穿,亲手打好的宝石簪子她也不戴,见了从前的街坊邻居喜笑颜开,见了他便淡下脸来,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他当日竟想错了。
她回到河州,不会想起曾经对他的爱慕与依恋,只会不断忆起他对她的不好,进而对他厌恶更盛。
崔道之坐在演武场上,望着随风飘摇的旗帜,面如寒霜。
“大将军,人带来了。”
崔道之抬眼,只见身着囚服的齐宪宁被人推了过来,他面色如丧考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见了他,泣泪横流:
“崔兄……不!大将军,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从小贪玩,跟着师傅没练过几天武,就只会几招花拳绣腿,压根就不是您的对手,便是再给我三头六臂都打不过您的。”
“肉.体凡胎,根本经不住您的拳头,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真的疼……”
“我当日说您的那番话,都是我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我才是您的‘手下败将’、‘脚下狗’,求求你,让我回牢里去吧,我再不生复起的心思了……”
齐宪宁哭得如同死了爹妈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高高在上的齐家世子的模样?
他见崔道之一直没有把他压去长安的意思,又听说杨朔州几个地方有人打着簇拥齐家的名号给崔道之添乱,便渐渐活泛了心思,想着有朝一日出去,重振旗鼓。
谁知却被崔道之看了出来,把他提出来,扔给他一把长刀,就要赤手空拳同他打,他哪是崔道之的对手,自然被揍得鼻青脸肿。
本以为这便完了,谁知第二日他又来,自己身上便又添了伤,如此多次,他是彻底怕了,甚至怀疑崔道之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受了气专门过来拿他当出气沙包的。
崔道之并不理会他的哭求,抽出一把刀扔到他脚下,道:
“捡起来。”
围观的士兵开始起哄。
漫天的哄闹声在齐宪宁耳边响动,下一刻,他还是两手哆哆嗦嗦将刀拿起。
他此时,心中万分后悔没听老爷子的话好好练武,否则他如今还能同崔道之拼一拼,但他连拿刀时间久了,都会觉得累,更何况其他?
便是崔道之赤手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