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不远处,是河州驿丞专门从驿馆调来伺候崔道之的仆从,他们看见秀秀竟然丢下崔道之独自离开,而崔道之竟还没生气,不由得惊讶地长大嘴巴。
他们先前伺候过崔道之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这位爷并非是个好脾气的,别说他们,便是那些平日里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吆五喝六的官员,在他面前都大气不敢出,跟狗似的乖巧。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自己的女人当众甩了脸子,还不生气,当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这些人在想什么,此时的秀秀自然不知道,她正一个人除父母坟上的杂草。
拔了半晌,直累得鬓角生汗,两座坟才稍稍恢复原样。
秀秀蹲下,从竹篮里拿出瓜果在坟前摆放好,这才跪下磕了几个头。
“……爹爹,娘亲,秀秀来看你们来了。”
她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把纸钱和金元宝点燃,很快,便有纸屑在空中纷飞。
秀秀絮絮叨叨说着话,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小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秀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轻声道:
“爹爹、娘亲……我很想你们,很想很想……”
不远处,崔道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他耳力好,方才她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当真不知道王馥郁的存在,只当抚养她长大的陈家夫妇是亲生父母。
她这样在乎家人,若是将来有一日知晓真相,会如何自处?
亲生母亲想杀了自己,这样的事实,她可能承受得了?。
崔道之曲起手指,静默不语。
等秀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崔道之见她眼睛微红,走过去,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上了马车。
入了夜,院中点了许多烛火,亮堂如白日。
秀秀坐在柿子树下,俯身趴在膝上,像是睡着了。
崔道之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根簪子簪在秀秀发髻上。
秀秀拿下来一看,发现是那根从前他送给她的桂花白玉簪,它本是摔碎了的,如今却好好粘合在了一起。
其实这只是他随手买来打发她的一根簪子,却被她当成了宝。
后来在长安头回逃跑被他抓回去,这簪子便断了,还是被他亲手弄断的,之后,她再没想起来过它,谁知崔道之却把它偷偷藏了起来,还找人修补好。
她不明白崔道之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以折磨她为乐,只喜欢她的身体,却还要惺惺作态弄这一出,怪无聊的。
崔道之见她随手把簪子放在桌上,不免问道:
“不是很喜欢这个簪子么?”
秀秀望着他,道:“那是从前,大将军,我长大了,早不喜欢这些骗小姑娘的玩意儿了。”
崔道之却将她拉坐在自己膝上,将簪子重新插到她发髻上。
“这簪子成色确实不好,先戴着,回头我亲手给你打一支好的。”
他的手结实有力,牢牢禁锢着她。
秀秀有些烦躁地推他:
“我不要。”
崔道之不动如山,哄她:“乖,别闹小孩子脾气。”
一股无名火从秀秀心底里迸发出来,她冷声道:
“大将军是仗着救了我一次,便想将从前种种尽数抹去么?”
崔道之顿住,一动不动。
秀秀一双含怒的丹凤眼看向他,道:
“装傻充楞没意思,谁也不是没心的死人,我从大将军那里受的苦楚,至死不敢忘,我想大将军应当能理解吧?”
一阵风吹来,将院中的烛火吹得不住晃动。
长久的寂静后,崔道之阴沉的目光缓慢褪去,微微扯动嘴唇,摸着秀秀的脸道:
“不过送你根簪子,怎么气成这样?你不喜欢,咱们不戴就是了。”
说着,便又将簪子从她头上拔了下来。
秀秀心头忽然涌现一股无力感。
从前,崔道之是用强硬的权势和蛮力磋磨压服她,他不满意,如今,又开始用怀柔之法,哄着骗着,想叫她身心臣服于他。
面上说的再好,可背地里使的手段仍旧没有任何区别。
她就像是话本子里被压在山下的猴子,无论多么努力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秀秀有些疲惫地道:
“能不能放过我,我已经筋疲力尽,再折腾不动了……”
崔道之微微变了脸色,随即将她搂在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道:
“不能。”
他放过她,谁来放过他自己呢,咱们两个这辈子,除非有一个人先死了,否则这辈子怕是都要拴在一起。
秀秀手指甲陷在他皮肤里。
“你这个天杀的魔鬼,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遇见你……”
崔道之吻着她,随即将她抱起,踹开房门进去。
是啊,她方才的那句话,也是他想问的。
他又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见她?
他挣扎过,可终究还是逃不开,既然如此,那便牢牢缠在一起吧,这样不死不休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