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秀秀近日总觉得崔道之经常用一种她无法读懂的眼神长久地注视着她,每当她抬头回望过去,他便立即移开视线,仿似无事人一般。
秀秀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他喜欢上了自己,只是发现的次数多了,心中也渐渐有了疑虑,不知崔道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也不问,因为即便问了,崔道之也不会回答自己,说不定还会得到一阵冷嘲热讽,她何必去触那个霉头。
无论他想做什么,左右自己的境遇不会比如今更坏就是了。
马车平稳前进,窗沿上的石青穗子微微晃动,外头不时传来隐隐的喧闹声。
原本闭目养神的崔道之忽然睁开双眸,又用那种复杂的眼神望向秀秀。
秀秀只作不知,安静地跪坐在那里。
她今日打扮的素净,身上穿的是一件淡紫的袄裙,头上只簪几朵水绿的绢花,其余钗环一点没戴,整个人如一朵出水的芙蕖,娇媚中流露出一点淡雅。
崔道之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叫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男人身上的沉香丝丝缕缕钻进鼻端,秀秀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想起身,下一刻,想起崔道之先前承诺的那句话,停止了动作,乖乖坐在那里。
“这么乖。”
崔道之目光在秀秀面上掠过,见她左边鬓角处,有一缕发丝垂落下来,抬手将它塞至耳后。
秀秀对他近日诸如此类的亲近心生反感,却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语。
她不说话,崔道之也不恼,只垂眸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秀秀鼻尖慢慢沁出汗来。
崔道之不知为何,在她耳边轻声叹了口气,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秀秀怕痒,躲了一下,却被他掐着腰,重新捞了回去。
“别动。”崔道之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就这样待一会儿。”
他阖上双眸,将下巴搁置在秀秀的肩头,不再吭声。
在秀秀的认知里,崔道之对她从来是不假辞色,就连在房事上,也是霸道的紧,何曾有过这样无害的时候?仿佛他当真只是累了,想靠着她歇一歇。
时间长了,秀秀肩膀有些发麻,她望着微微晃动的石青穗子,一动不动。
半晌,她道:“薛姑娘在等着将军,将军还是先把我放下来吧。”
他们这次出去,便是去赴一场马球赛。
快要入秋,天气凉了下来,正是举办马球赛的时候,这次,上到皇帝贵妃,下到侯爵高官,都会去,薛昭音自然也在其中,这也是为何老夫人叫崔道之参加的原因之一。
其实这样的场合秀秀本不能跟着的,可不知为何,崔道之却执意将自己带了上。
秀秀一提及薛昭音,崔道之果然掀开眼帘,起身摸着秀秀的脸颊,忽然问了一句:“你在意她?”
秀秀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说这样一句话。
别说她如今不过一个奴婢,没资格去在意要同主子联姻的大家闺秀,就算她是个跟他们同等身份的人,现如今也不会在薛昭音身上花费心思。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会拉着崔道之祈求他不要喜欢别人的小姑娘了。
秀秀只道:“将军能娶这样一位主母,想必崔家上下无有不高兴的。”
谁知崔道之听了这话,面上似乎沉了沉,半晌问道:
“你呢,你高不高兴?”
只见秀秀点头:“自然是高兴的。”
马车里的空气霎时冷了许多,崔道之看了她许久,忽然冷笑一声,说:“你倒是懂事。”
说着,便俯身往她脖颈上咬去。
他咬得重,秀秀忍不住蹙了眉,推他:“……一会儿人要瞧见。”
那么多人,她衣裳也不是高领,别人一瞧便知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怕薛昭音瞧见吃醋,同他闹不成?
崔道之摸着她的脸道:“随他们瞧。”
他又生气了。
秀秀望着他,最终没再吭声,等她跟着崔道之从马车里出去时,右侧脖颈里的牙印尤为显眼,她将衣领往上拉,堪堪遮住。
马球场设在曲江池后头的园子,崔道之进去后,先被领着到后院屋里换衣裳,一身简练的窄袖圆领骑装更衬得崔道之身高腿长、英姿勃发。
薛昭音早到了,一直跟着她哥哥薛崇明身后,两人在球场边缘骑马转悠,瞧见崔道之来,薛昭音立即下马,跟在薛崇明身后过去。
她见着一身利落打扮的崔道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弯唇行礼:“二公子。”
等瞧见他身后的秀秀,面上浮现一丝意外,须臾之后,目光又看见她脖颈里隐隐露出的些许牙印,脸色一僵,却也很快恢复如常。
崔道之同薛昭音说着话,余光却不住瞧向秀秀,见她只低着脑袋,眼睛盯着地面,没有一丝一毫向他这里瞧的意思,不禁神色微敛。
新一轮马球赛开始,崔道之同薛家兄妹上场,他们都是马球场的老手,技艺精湛,动作之间,像是一只只自由翱翔的鹰,自带风流潇洒。
秀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赵贵以为她瞧见崔道之与薛昭音在一起打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