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但也像是照片一样真实。
李好问继续“阅读”:林嫱在这份笔记里相当详细地记录了她与当时还是天后的武皇“一见钟情”的经过,以及她刚刚成为天后女官时,遭遇的几件小挫折。
突然,李好问的指尖感受到了记叙者的情绪波动,因为他读出了好几个感叹号。
“!!!!!我明白了!这不是记忆!”
“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想到!这是必然,这是穿越者注定能够掌握的能力啊!”
在这些感叹之后,这位最受女帝器重的女性大学士在笔记中将同一个词语接连重复了三遍:
“时间!时间!时间!”
李好问忍不住又伸手去捏了捏眉心——他能理解穿越者与时间必然有密切的联系,毕竟穿都穿了,可是到底是什么能力,能让他看到……
李好问的手突然停在原地,愣了足有五秒钟。
他突然“嗖”的一声站起来,双手紧紧互握,在这座“铜墙铁壁”的机要室内来回反复走动,无法停止——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记忆,也不是自己的想象,而是某个特定时间点的“历史”。
他能够在极短的时限内,跳跃到某个确切的历史时间点,看见某些人、某些事。
也就是说,继他穿来大唐之后,今天白天在长安县他又极短暂地“穿”了两回,穿到了郑兴朋的被害现场,看见了那里的历史影像。
至此,李好问再也顾不上什么夜禁了。他就着机要室内的灯火,捧着那些笔记,如饥似渴地开始阅读。
*
李好问前往机要室之前,曾经把自己的荷包丢给卓来,让这孩子先在丰乐坊里买点吃食,填饱肚子,逛一逛,等自己在诡务司里把事情办完,再一道返回敦义坊。
暮色渐沉,卓来见诡务司那重重廨舍一座座地被拖入阴影里,李好问却始终人影不至,这少年心里不免也有点没底。
“六郎君真是的,再不回去,坊门都关了就回不去了。”
这时公廨里一个细瘦身材的年轻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看见卓来,声音飘忽地问:“小郎君,你在等谁?”
卓来一抬眼,更是一激灵:这人,长得真让人心里发毛呀!
这个青年看着也就比李好问略年长些,二十四五岁模样,身材高而细瘦,横看像竹竿,侧看像杆竹。他生就两道连心眉,眉心生着稀疏的眉毛,乍一看像是只长了一条眉毛,长长地横在额头上。
“我……我在等我家主人!”
卓来害怕起来,赶紧将脖子转开,不看那人。但他天性倔强,不等到李好问不肯罢休。
“……我家主人是今日刚到诡务司的李六郎,他是来帮助破解郑司丞那件案子的。”
“原来是来敝司帮忙的李六郎,我听说过他……”
那个柔细飘忽的声音在卓来耳边再次响起。
“小郎君,你放心,你很快就见到你家主人的,很快……”
卓来被那个青年说得凭空多出信心,连忙睁大眼睛,望着重重廨舍。
果然,没过多久,从诡务司深处走出来一个高矮适中,不胖不瘦,眉眼俊秀的年轻人,身穿蓝布襕衫,蹬着六缝靴,正是李好问,只不过他背着双手,脸色苍白如纸,一言不发。
卓来看着心里有点发毛,好歹李好问人出来了,赶紧道:“六郎君,时辰不早,快要夜禁了。咱们快回去吧。”
“李好问”一语不发,只点了点头。
卓来长舒一口气,在前带路,迅速离开诡务司,向敦义坊赶去。
“李好问”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音,就像是一片幽影,飘浮着尾随卓来家去。
“咚、咚、咚……”
长安城中,催更鼓沉缓而有力地敲着。一旦六百声更鼓敲完,各坊坊门便将关闭,各人不得在坊间行动。
“总算没晚!”
卓来好不容易在更鼓敲尽之前将李好问带进了敦义坊的坊门,上气不接下气地放慢脚步。
在他身后,“李好问”也同样放慢了脚步,大气不喘,面无表情。
卓来回头瞅瞅自家主人,觉得这一路有些不大对劲,忙问:“郎君,您还好吗?”
“李好问”点点头。
卓来见状立即放了心,很理解地笑笑:“郎君今日第一天去诡务司帮忙,就一直忙到敲更鼓,一定很累了吧?”
“李好问”又点点头。
卓来自己也很累了,于是打着呵欠带着主人直奔李宅,将“李好问”送至北堂,直白问了一句:“郎君,卓来能去睡了吗?”
“李好问”依旧没说话,点了点头。
卓来微觉奇怪:主人今日这么累,累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吗?
一阵困意上涌,呵欠连天的卓来自觉接受了自己给出的解释,转身就回东厢。
他没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噗”的一声轻响,北堂里的灯火已经被熄灭。李好问的居所成为一座黑黢黢沉寂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