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那绿袍男人所言,当夜李好问再也未遭遇任何侵扰,唯有一夜好眠。
翌日,李好问起身刚准备出门,就听自家大门那里“豁啦”一声响,是卓来推门进来,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郎君,郎君,今天新出的报纸,是号外,是号外!”
穿越这几天,逐步适应的李好问已知这个“大唐”存在“报纸”,但是听见“号外”这个词还是有点恍惚。
这时卓来已大声将“号外”的标题读出来:“震惊!诡务司司丞郑兴朋昨日离奇身亡,凶手或为其家中屏风上所绘之女子……郎君听听,这是隔壁的屏风杀人案呐!”
李好问:好家伙!这连震惊体都搞出来啦?
据他穿来这几天的了解——这是一个与他所知略有差别的大唐:活字印刷术在武皇执政期间提前成熟,报纸随之诞生。如今长安城中不仅有官方大报《大唐新闻》,还有为数不少的八卦小报,专门刊登各种花边新闻和广告,价格异常公道,两三文钱就能买上一份。
伴随这些变化的还有基础教育的推广。识字教育面向全体百姓,即使是卓来这样没钱没身份的小厮,也有机会进学,认得一些常用的文字,懂得基础的算术。
但卓来不算是个好学生,一篇报道读得磕磕碰碰,白字连篇。李好问实在听不下去,将报纸从卓来手里接过,自己伸手在报纸纸面上一行行轻拂过,心里便知大概。
“怎么会这样!”
李好问习惯性地揉揉太阳穴,以缓解头疼。
今日刊出“号外”介绍郑兴朋之死的,是一份叫做《长安消息》的八卦小报。这报纸一向关注本地各种奇闻轶事,为郑兴朋一案专门加大了报道力度。
李好问读后感慨:这小报的“记者”应当是完全打入了长安县不良人们的内部,充分收集了第一手资料,并且用极富感染力和代入感的文字加以描述,令读者仿佛身临其境,直接来到了凶案发生的现场一样。
按照这篇报道所陈述的,昨日郑家前去帮厨的厨娘,也就是张家大嫂,闻到血腥味之后找到了郑家中堂东面的花厅——郑兴朋正在那里,浑身浴血,倒在花厅中摆放的一座四扇素绢屏风跟前,刚刚气绝。
按照张家大嫂所述,她进入花厅时,郑宅中并无其他人,郑兴朋尸身周围也没有掉落任何凶器。
反倒是那座屏风上所绘的一幅《美人剑器行》图中,持剑美人却长剑染血,殷红滴落。
据张家大嫂说,当时她见那屏风上所绘的美人分外娇艳真实,似乎还听见了一个年轻女声在耳边快意大笑——当然,这些是证人的主观陈述,《长安消息》无法对这些陈述的真实性做出保证……
“屏风……杀人的不是人,竟然是屏风上画着的美人……”
李好问费力地揉揉太阳穴,心想:这个大唐也太诡异了吧,完全不是我所知那个时代啊!
但回想到昨晚所见的半身婴孩……李好问又觉得屏风杀人案似乎也不算是特别惊悚。
他将手伸向报纸纸面,继续往下阅读。《长安消息》虽说是八卦小报,在详实的背景报道方面也不含糊,提供了不少李好问从未听说过的背景内容,比如诡务司前几任司丞的姓名和生卒年月。据说自诡务司成立时起,包含郑兴朋在内,总共有过七名司丞,无一例外都死在任上,死因各有各的诡异……
李好问对这个时空里记者们的专业素养表示钦佩。
之后他出门时,特地去郑家门前看了看——如今郑家门板上贴了长安县和诡务司的双重封条,想必诡务司昨夜已经处理了与郑兴朋之死有关的首尾。这处曾经发生诡异凶案的宅子,也暂时被封存。
李好问在原身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会儿,发现无论是原身还是穿来后的他自己,对这位高邻从不了解,从不知晓他是怎样一个人。
离开敦义坊时,李好问暂且将郑兴朋此人此事先放下。他今日离家,前往李氏族中求见族老,是为了保住自家在敦义坊的那座宅院。
敦义坊那座宅院确实姓李,但不是李好问的“李”——它是“族产”:是族里借给李好问一家“暂住”的。这些族产都登记在族中嫡支的名下,规矩是按各家人口分配宅院。
前些日子里族老多次提出:李好问一家人丁不旺,用不着住那么大的宅院,因此要将房子收回,置换一间小的给李好问住。
李好问原身祖上是宗室,他的父亲李贞往上数十代便是唐高祖李渊的祖父太祖李虎。当然,十代之后,李好问与当今皇族血缘已远,只是陇西李氏这个庞然大族之中一名寻常子弟。
李好问的父亲李贞于四年前离世。当年李贞是出于同族义气,代替病中的堂兄李贶出征,不出意料地战死疆场,马革裹尸。
临出征前,李贞曾特地请族里照料李好问母子三人,族里也很客气,答应将敦义坊这座宅子赠给李好问母子三人,不再作为族产。几年前李?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不久崔氏母女也相继染病过世,李好问家里人丁不旺。族里便又“公事公办”起来,要将敦义坊的宅院收回。
李好问:这个故事充分说明了圣父不好当啊——如果没有能在身后好好照料孤儿寡母的办法,就还是别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