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那道帘后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黄雀,有些痒。”
檀禾求饶软声,缩着脖子小幅度往后躲去。
水缎般的乌发流光潋滟般垂在腰畔,高绾的发髻间碧玉簪与步摇两相映衬,上面垂着珠玉流苏,随着动作摇摇曳曳的,发出清灵碰撞声。
见她欲要挣脱,黄雀忙“欸”声制止:“女郎别动,待画好眉黛便可以了。”
檀禾葱白莹润的纤指紧紧抠着衣袖,忍着黄雀在自己眉尾处戳来戳去,她还是不太适应,密密麻麻的痒意从尾骨处攀满全身,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
她最受不了这种痒。
黄雀微微后仰打量着,一张薄妆娇颜映入眼帘,她挑了挑眉,甚是满意地将螺子黛放回妆奁里。
其实黄雀也只给她点了眉和口脂,并未施以其它粉黛。
但女郎原就生了极美的容貌,温静与妖冶糅杂在一张脸上,此刻眉若新月,眸似秋水,眉心凝着时下上京女郎中最为追捧的花钿,极为动人。
如今一看,倒真像是志异话本里出来的精魅,就是这双眼睛太过明澈干净,看人时尤显苍弱无辜。
黄雀沉吟片刻,忽而“啧”了声,提议道:“女郎,你能否换个妩媚勾人一点的眼神?”
“怎么换,是这样么?”檀禾仰头看她,一板一眼地挤弄着细眉。
檀禾知道,今日她要与殿下进皇宫要看戏,而且她还要在人前扮作殿下的……什么来着。
哦是宠妃,檀禾想起来了,还是关系很亲密的那种。
檀禾不懂这些,她长这么大,只有师父一个关系亲密的亲人。
黄雀瞬间被她可爱到,哭笑不得,摇摇头说:“算了,女郎还是别换了。”
廊下,谢清砚负手而立,一身裁剪精致的玄色宽袖锦袍,衬得身型更为颀长挺拔,远远瞧去宽肩窄腰,气度逼人。
他在等她。
屋内很快传来动静,谢清砚听到脚步声时并没有回头。
檀禾从他身侧歪着脑袋探过去,轻声道:“殿下,我收拾好啦。”
谢清砚微微侧头,垂下眼睫,正撞进她清亮漆黑的眸里。
一袭紫莳雪缎织锦裙裹着单薄窈窕的身子,衣领交叠延伸向下,露出雪白纤细的玉颈。
她没有穿耳,光洁无瑕的耳垂被光线照得莹润通透,像是上好的软玉,勾的人想伸手揉上去,看看是何触感。
谢清砚只看了一眼便淡然移开视线,神色依旧。
他微沉声:“走罢。”
马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
黄雀的身份依旧还是跟在檀禾身边侍奉的婢女。
或许是前阵子北地春汛赈灾,国库空虚,仁宣帝今年万寿宴办得比往年都要简单,因不是整岁生辰,倒也未让四方来贺八方来朝。
目之所及处城阙巍峨,朱墙高默。
皇城宫道上,赴宴的群臣家眷们见着是太子的马车,纷纷避让一侧。
待马车驶过后,却还是忍不住勾头想往车帘里瞧瞧,听闻今日皇上寿宴,太子还会带他那位美人前来。
仁宣帝虽嫔妃如云,但子嗣不丰,膝下除了太子和怀王,其他皇子皇女有的刚出生便夭折了,侥幸存活下来的也都还尚且年幼且重病缠身。
是以,如今朝中一些大臣都纷纷开始明智地选边站队。
太子虽为储君,但喜战好杀,暴戾恣睢,又身负重疾,也不知能否活到登位之时。
怀王性情仁厚,是少有的英才,虽有些风流韵事但不足挂齿,也是最被朝臣寄予厚望。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谢清砚先行下车,立在车前,稍稍倾身扶着檀禾的腰将其抱下来。
虽然殿下握在她腰上的手掌很是强劲有力,但骤然凌空,檀禾还是不自觉伸出双臂圈紧他的脖颈,整个人像是挂着他身上。
甫一落地,她便松开了手臂,向后退了几步,怔怔抬头望向深如海的千重宫门殿宇。
“这便是皇宫了?”檀禾问。
谢清砚淡淡地应了一声。
人群中时不时投过探究的视线来。
谢清砚顺势牵起她的左手,纤细,柔软,微凉的触感瞬间隔着相贴的肌肤传过来,似是熨在他心上。
一条凸起的疤痕突兀地横亘在手心,像是刀划过后留下的。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下,突然皱眉问:“这是刀割的?”
檀禾手心被他摸得有些痒,闻言淡淡抿唇,带着涩意:“嗯,当时我取血想给师父做药引来的,后来发现根本没用。”
谢清砚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说话间檀禾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
微怔之时,谢清砚右臂瞬间被人虚拢抱住,雪软轻轻蹭过。
广袖下的手掌微合,他的颈侧赫然有青筋浮现。
“亲密些。”檀禾仰脸与他视线相对,认认真真,极其小声低说了一句。
谢清砚想起黄雀告知她的做戏,难免有些无奈,只得任由她抱着。
檀禾以前和师父上山,为防摔倒,就要这样抱着她的胳膊走。
只是怀中手臂像根铁铸的棍般,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紧实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