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禾病了。
白日里不觉,直至晚饭用毕歇下时病来猛如山。
檀禾躺在床上,锦被裹得紧紧的,还是全身发冷,齿间控制不住地打颤。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烫得吓人。
檀禾眉头轻皱,她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应是昨夜那番情绪过激,寒气趁虚而入才会导致发热。
因着檀禾搬到太子寝殿旁,小书房又没有外间,加之周边暗处也是守卫森严,黄雀近来很少在她身边。
檀禾哆嗦嗦嗦地起身穿衣,推门而出,向药阁方向前去。
身后忽地响起一问声。
“这么晚了,你去何处?”
檀禾脚步顿住,转头朝身后望去。
一道傲岸挺拔的身影立在后,身姿端正,气势威严,两侧廊灯在他面上罩下阴影,轮廓依旧冷硬,修眉之下双眸泓邃。
是殿下。
此刻夜风徐徐,拂动树梢。
他满身风尘仆仆,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
海东青紧随在他身后,拍拍羽翼落在阑干上停住,而后歪着脑袋,用一双犀利鹰目在两人之间来回巡睃。
檀禾张了张嘴巴,缓缓回道:“我去药阁拿些药。”
她的声音轻柔,虚弱沙哑。
谢清砚嗯一声,目光扫过檀禾,这才发现她面色红的不正常,那双眼眸覆了层朦胧的水雾,望着他时,长睫间或一颤,恍若晨时枝叶间摇摇欲坠的清露。
他神色微变,忽然走上前,一只手抬起,覆在她额上。
掌下的肌肤炙热滚烫,谢清砚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一阵一阵在发抖。
檀禾呆住,身子微微后仰。
她这会儿脑子钝得厉害,感到一阵晕眩。
“怎会烧得这般厉害?”谢清砚眉头紧拧。
檀禾听见他低沉的问声,努力辨认出他在说什么,那声音越飘越远,又好像就在近前。
她好半天才听明白,艰难的点点头:“我……我去喝个药睡一觉便好了。”
话音刚落,身体已经开始摇晃,眼看着就要软倒栽地。
这情形像极了初见那次,她栽倒在自己身上不省人事。
谢清砚见状,不由分说将她拦腰一个横抱进了屋,脚下步伐沉稳,轻轻将其放在床上。
檀禾晕乎乎的,甫一沾床,人便陷入昏迷之中。
谢清砚叫来冯荣禄:“派人去太医署将裴公叫来。”
屋内薰炉轻烟绷成一条线,明烛高照恍如白昼,安静得针落可闻。
夜已颇深,回廊上灯烛通明,周遭草虫轻鸣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冯荣禄跟前疾步走着,身后跟一瞧上去形销骨立的小老头儿。
久不闻身后有动静,冯荣禄驻足回头一看,裴宗文落了一大截。
裴宗文也想快啊,奈何年纪摆在那,他气喘吁吁追上道:“冯公公见谅,老夫这也一把骨头了不是。”
裴宗文如今年逾古稀,为人清直方正,早便辞官行医游居,后又被请回太医署坐镇,若按资历来说,他算是三朝老臣了。
他边走边纳闷,太子殿下是有好一段时日没找他看病了,怎么个今夜突然召他前去东宫了?
少顷,待进了屋。裴宗文打眼一瞧,太子正正襟危坐在床边,明亮静照的烛光下,床榻上静静卧躺着一年轻女郎。
鸦色头发堆叠在枕畔,衬托出一张孱弱苍白的芙蓉娇面。
想来正是从乌阗带回来的那位美人。
裴宗文忙躬身为礼:“老臣参见——”
话还未说完,头顶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
“免礼,过来给她看看。”
声音虽平静无波,裴宗文却从中听出一丝焦急来。
一截纤细玉凝的藕臂搭在床沿边,白净剔透,可见肤下细小的青色经脉。
裴宗文立刻上前,隔纱诊脉。
他屏息静气,沉着切脉,细细观测一番后,忽而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双眉略皱,面色凝重地啧声:“怪哉,怪哉!”
又重新把了好几次脉,才发现她这体质奇得很,像是大病后起死回生之人,脉象微弱浮紧不可捉摸,当真是异于常人。
裴宗文行医一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脉象,不免大为震惊。
谢清砚神色一凛:“如何?”
裴宗文按下心头惊愕,问到:“近来可曾有受过惊吓?”
谢清砚看了眼缩在脚边垂头丧脑的海东青,言简意赅:“有,昨夜。”
“难怪,本就卫阳不足,又受大惊,这才触冒风寒发热。”裴宗文双眼微眯,接着捋一把花白胡须。
说罢,他写下一记药方交予冯荣禄。
“倒是没什么大问题,速速去煎药,喂女郎服下。”
时间紧迫,冯荣禄连忙吩咐人去抓药,催促煎好送过来。
裴宗文临走前看了眼谢清砚,还是隐晦提醒:“殿下平日里还是和颜悦色些,这小女郎体质奇殊,不宜情绪过于激动,可禁不得恐吓。”
话音坠地,便见谢清砚长眉微拧。
冯荣禄将裴宗文送出宫门才折回去,正见殿下在给女郎喂药,愣了一下。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