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禁半月足对于谢清砚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他呆在东宫倒也乐得自在。
分布在四处的下属依然每日将各地局势呈上禀报。
自从种下血蚀引后,冥霜少有再发作。
这日夜至,屋外风清月白,静谧安宁,内室里烛火半昏。
檀禾卷着锦被,睡意朦胧间,忽听到屋外阵阵略带急切的叩门声。
冯荣禄的声音隔着扉门隐约传进来:“檀女郎,不好了,殿下那毒又发作了!”
檀禾心头一紧,方才笼起的困意顿消,紧接着扬声对屋外应了一声。
她迅速从床榻上爬起身穿衣,随手抓了个发髻,玉簪简单簪住便推门而出。
冯荣禄在门外着急踱步,见屋门打开漏出光亮,再打眼一瞧她这一身略显凌乱的装束,便知是急匆匆才起身。
“女郎快快随奴婢来。”
深长的回廊上,两人快步小跑着。
等到时,檀禾气喘吁吁,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太子寝殿里灯火通明。
谢清砚阖目端坐在榻边,眉目姿容峻挺,面色一如寻常般无异,但若靠近能听见他急促隐忍的呼吸,搭在腿上的五指合握成拳,指节泛着白。
摧枯拉朽的剧痛中,谢清砚靠着耳听八方动静,沉下心来。
风卷林叶簌簌,虫鸣细细,而后,他听见廊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袭来。
谢清砚睁开双目,一抹熟悉至极的窈窕身影倾身靠了过来,那张满是紧张的面容咫尺之遥。
单薄的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身姿,腰间的系带草草打了个结,因跑动而松松垮垮地挂着。
谢清砚紧握的手掌微微一松。
檀禾极自然地扯开他的衣领,将脸凑得更近观察着。
布满狰狞伤疤的胸膛之上,那根血线,正以锁骨下的一点向四周蜿蜒扩散,延伸出无数细小的线。
灯架上烛火微跳,明灭不定的光映出檀禾眸底的诧异,细眉深深皱起。
“怎么会这样呢?”
但檀禾也明白,血蚀引正是因无法掌握定数,是以谁都不知道在这期间会是何走向。
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会发生。
“如何?”谢清砚问。
声音嘶哑低沉,犹含着一口血。
檀禾垂目,咬了咬唇,缓声如实道:“不太妙。”
谢清砚的脸上仍辨不出情绪,他神情沉静,静静地看着她,只是那双眼睛里浮起淡淡的血丝。
他低声道:“无事,你看着来便行。”
檀禾颔首,取出银针,手下动作沉稳,先行封住天突、膻中二穴。
在这期间,她冷静吩咐冯荣禄去煎药。
“药阁几案上有事先备好的,武火煎开以后改为文火,再煎煮半柱香后即成,端来。”
冯荣禄连连应声,赶忙向药阁跑去。
此刻除了烛芯筚拨炸裂之声,寝殿内一片寂静。
浑身经脉仿佛被无数根手拉扯着,汹涌袭来。
谢清砚静静听着她的心跳声,从刚一踏进时的凌乱到如今渐渐平复,轻缓有力,一下一下鼓动在他耳边。
一滴水珠悄悄低落在他手背之上,那一下,恍若是砸在他心上,谢清砚心头微跳,抬眸看去。
因高度集中注意力,檀禾红唇紧抿,额上渗出的汗珠顺着面庞滑落,巴掌大的脸上蒙了一层水意,烛火映射下更为白净剔透,夺人眼目。
谢清砚眸光微动,鬼使神差抬袖替她擦了擦。
檀禾丝毫未察,神情专注地盯着那些血线,那双眸一目不错,不肯放过任何变化。
时间过得很慢,血线未有丝毫变动,檀禾向来温和静然的面上写满凝重。
她按下急迫的心,静静地等待着,庆幸的是,约莫一柱香后,那几条蔓延的血线终于倒退回原点。
檀禾放下了悬着的心,长长舒了口气,秋水般的眸里迸出巨大的喜意。
“好啦!”她眉眼弯起,高兴道。
或许是她笑的太明媚,谢清砚薄唇边也噙了难得一见的笑意,
片刻之后,檀禾一一拔出银针,收拾好。
她没敢掉以轻心,迎着谢清砚的目光道:“我不确定之后还会不会出现,殿下定要多加留意,一旦再有,你得叫我。”
谢清砚自无不从,低低地嗯了声。
他垂眸看着被她扯得大徜的衣襟,抬手一一整理好。
说话间,冯荣禄正端着药急忙进来。
檀禾直起身,揉了揉泛酸的腰,“殿下喝药罢,我回去了。”
冯荣禄刚放下碗,跟后诶声:“女郎慢些,等等奴婢,奴婢送您回去。”
……
翌日。
谢清砚正坐于案前处理公事。
隔壁一直在咚咚作响,有几人在来回走动,似乎是在搬弄桌凳。
谢清砚头疾这些年,一直喜静惯了,因着杂扰的声音在头疾发作时,颅内更会如利锤重击。
此刻,他不自觉皱了皱眉看向冯荣禄。
这东宫里大大小小的琐碎杂事都是冯荣禄在管,谢清砚从不过问。
冯荣禄触及到他不悦的眸色,这才想起还没禀告殿下,如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