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禾好似又回到了望月山,周边开始充斥着各种药材。
自从得了太子应允后,除了每日三餐,加之午后会挪出来晒晒太阳,她从早到晚窝在这药阁中。
临近傍晚的日头微弱,透过格扇照得整个屋子都是晕黄的,檀禾欺霜赛雪的肤色笼着一层微微柔和的光泽,似是山中雪玉。
面前长几上药籍堆叠,抽匣错列摆放,一旁炭炉咕噜冒着缭绕青烟,清苦药香阵阵。
她垂首低眉,神情专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中的事。
已经是第三日了,汤剂还有最后一碗。
明日她得给太子种下血蚀引,当务之急,她要配好固心药,以防中途毒发会严重损坏心脉。
黄雀抱臂守靠在门旁,庭院虫鸣声声,混合里头药臼子“笃笃”的捣药声,静听片刻,又是碾药滚子压过药槽发出细微的迸裂声。
一刻未歇。
须臾后,轻柔的一声从里传出。
“黄雀,能否帮我个忙?”
黄雀“诶”地应声,向里走去。
檀禾终于忙活完,站起身,甩了甩酸麻的手腕。
“你帮我,将这些碾磨好的药粉分置在笺纸里,再一一包好。”
黄雀照做,舞刀弄剑的手做事很是伶俐,不消片刻便包好了,最后还打了个漂亮的结扣。
或许是临近用毒,近来东宫一直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下。
殿下于他们而言,是不可离的主心骨。
纵使外界畏殿下如恶鬼,但黄雀知道,那些不过是旁人加诸的恶言。
黄雀心中思绪翻涌,终是没忍住躬身一揖,恳切道:“女郎对殿下的救命之恩,奴婢感激不尽,来日必还女郎此恩!”
檀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一顿。
她扶住黄雀手臂,微微摇头:“你言重了,其实我也……”
她也无法确保最后他能活下来,最终如何还是要看他自己造化。
“但我会尽力而为的。”
檀禾抬起沉静的双眸,轻而坚定道。
……
于此同时,玄鹤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从乌阗赶回。
他将马缰绳交给一个小厮,拾级而上,穿过长廊,直奔东宫书房。
”檀仲安有一胞妹,唤檀槿,幼时曾被人牙子掳去过苗疆,后经救出后,也一直漂泊在外。她极少归家,但忽然在十七年前抱回一个将死之婴,之后再未出过乌阗,这婴孩也正是如今东宫里这位女郎。”
“檀仲安与岐王私交甚密,给他送了不少药人。据檀府下人说,那檀仲安多年前就曾动过将女郎送人的心思,只是被檀槿发现后作罢了。”
“从那之后,檀槿带着女郎离开檀家,久居深山,直至四年前檀槿离世,檀氏夫妇才和檀女郎重有联系。”
书房内,除了玄鹤没有任何温度的禀述,唯有烛火静静燃烧的声音。
谢清砚目光看向案上水盂里的鱼儿,神情平静。
檀槿,苗疆,霜氏……
谢清砚想起那日檀禾说的,她师父檀槿是霜氏所炼的蛊童。
若时间往前推算,檀槿被救出之际应当正是霜氏一族灭门之时。
那当初被救出的蛊童中,除了檀槿,是否还有别人。
若有,是否其中也有霜氏一族的漏网之鱼。
巧的是,当初除掉霜氏的那些苗疆诸派在几年后突遭重创,听闻死伤无数,之后四零八落,再难成气候。
这也是为何时至今日,鲜少再有人提起苗疆的原因。
谢清砚想起自己身上的冥霜,突然又问:“宫中这些年可有异人?”
冯荣禄闻言顿时愣住了,双眉紧皱,绞尽脑汁地去想。
许久之后,猛然睁大了眼睛,眼里迸出激动:“有一个!”
谢清砚把目光投在对面的冯荣禄身上。
冯荣禄急急道:“有个善贵妃。皇帝当年南下时,曾带回一个民间女子,一进宫便封了贵妃之位。”
谢清砚问:“具体何时?”
冯荣禄十分肯定地说:“永孝二年,冬。”
那是二十三年前了。
冯荣禄对此记得极为清晰,当时元后正怀着太子,那天是雪后初霁,他扶着元后在廊下散步,迎面碰上皇帝和善贵妃相携而来。
两人对元后视若无睹,轻飘飘从他们身旁走过。
冯荣禄气得七窍生烟。
当初几位皇子夺嫡之争,皇帝能登基上位,正是借了元家庞大的势力,岂知刚坐稳皇位,便弃之如敝履。
元后脾气甚好,只是低眉拍了拍他的手腕,轻摇头。
冯荣禄一个小太监,也只能咽下一口郁气。
远去之际,他听见那善贵妃柔柔说了一句——
“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到雪。”
但那善贵妃并未盛极多时,突然有一天对外宣称抱病居于宫中不出,往后二十年未露过面。
皇宫里来去匆匆,向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因而,除了些老宫人,也极少有人再知道宫里还有位善贵妃。
冯荣禄知无不尽道,提到元后时,他看了眼太子,难掩神伤。
他的这番话让谢清砚若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