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掩不住的是山峦叠嶂,群峰巍峨。
远眺极峰高处,但见错落群山间云海翻腾,山雾缭绕,幻化出千姿百态,令人神摇意荡,感山意森然,觉自身渺小。
终于,李暮蝉登上了金顶。
但看着金顶之上的景象,他心神倏然一震,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就见覆满白雪的空场上,坐满了一具具冻冰结霜的尸体。
确实是坐,盘坐在地,唇目禁闭,面色已泛着骇人的青紫,须眉还挂上了厚厚的冷霜。
这些尸体当然不可能是魔教中人的,而是峨眉派的人。
他们都是自绝而死的。
除了这些尸体,坪地上还有几百号人,围坐四方,黑压压的一大片,俊丑皆有,男女老少也都在其中;有的气机邪异阴冷,有的和和气气似是富家翁,还有人凶神恶煞,一眼扫量过去,简直群魔乱舞,一个比一个邪性。
但好在这些人看向李暮蝉的眼神还算不是那么的冰冷,至少不全是,有人报以和善的微笑,有人则在好奇打量,还有人则是带着讨好和巴结。
毕竟对于幽灵公子,他们这些蛰伏在中原的魔徒早已如雷贯耳;更重要的是,他们当中至少有八成曾拿过李暮蝉的银子,从那庞大的金钱帝国中分了一小口汤水,或者压根远不及一小口,只是别人自指缝里掉出来的一些好处。
但就是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却能让他们好吃好喝,天酒地享受大半年。
而他们仅仅只是传递一个消息,或是暗中护送一趟货物,亦或是替李暮蝉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能换取比往日多出成百上千倍的好处。
这是个财神爷,而且很公道。
只要出了力的人,无论是谁,在李暮蝉这里都能获取一定好处。
久而久之,哪怕是不认识李暮蝉的人也变得认识了,不想帮他的人,都挤破头的想要去帮忙,替李暮蝉解决麻烦。
以至于最后,无人敢找李暮蝉麻烦。
谁都相信,倘若李暮蝉不是得罪了“青龙会”和“金钱帮”,他一定会是江湖上权利最大,名头最盛的存在之一。
李暮蝉也留意到了这些,原本收敛的笑意复又重现于眉眼间。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却忘了还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说法。
财帛动人心,掌握了金钱,便掌握了人心。
哪怕这种人心并非真心实意,他不在乎。
“嘿嘿嘿,半个月前我与教主重登峨眉,放言他们若归降魔教便饶其不死,没想到这白云老道说什么誓于峨眉共存亡,宁死不降,”大长老一指那些尸体中的一位老道,笑吟吟地道,“我也没杀他们,只围而不攻,将这些人困于金顶之上,就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能说到做到。”
李暮蝉收了伞,问道:“结果如何?”
大长老咧嘴一笑:“结果不出五天,七名峨眉弟子就饿的受不住了,央求着下山。白云老道也够狠的,一人一剑,了结了自己的徒子徒孙,最后领着剩下的徒众在金顶之上活活给饿死了……公子若早一天来,还能看见几个喘气的。”
果然够狠。
只说三人登临金顶之际,李暮蝉骤觉一股心悸无由而起,目光急转,越过所有人,径直眺望向不远处一座名为“光相寺”的佛殿。
佛殿沧桑,气势庄严,铜顶落满雪,两扇陈旧木门向外敞开,昏暗的殿内,一尊泥像高坐神台,低垂着灰蒙蒙的佛眼,俯瞰着自己身前打坐的身影。
李暮蝉看见的是背影,一道异于常人的雄壮背影。
宽肩阔背将那紫黑相间的锦袍撑得极具威势,浓密墨发随风而散。
这一刻,金顶上仿佛只剩这一道背影。
片片飞雪翻滚卷入,几乎将这道背影的双肩染白。
这人只是坐着,端坐不动,像极了入定的老僧。
而在背影右侧,还竖有一根通体翠绿的玉杖,六七尺高低,美轮美奂,在昏暗的佛殿内散发出一团绿莹莹的光,神异非常。
这人是谁?
这人当然就是魔教教主,仇小楼。
李暮蝉随着大长老的步伐,走到了佛殿外,温和见礼道:“李暮蝉,见过教主。”
“唔,”一声大梦初醒般的沉吟倏然响起,然后是一个沉厚雄浑的嗓音开口说话,“幽灵公子客气了,如今整个圣教,四大副教主只余你一人,你已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往后面见本座可不用行礼。”
李暮蝉抬起了头:“多谢教主厚爱。”
殿内的人不知何时转过了身体。
仇小楼结珈趺坐,一手轻按左膝,微侧着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李暮蝉。
“不知副教主可否探得了‘孔雀翎’的真假虚实啊?为何孔雀山庄如今反而坐大了?还有近些时候,副教主的行踪也有些隐蔽,可否告知本座去了何处啊?”
不想这人面上带笑,话里藏刀。
大长老的神情还是那般微妙,但气氛已紧张起来。
一旁的极乐天女半低着下颌,脸色狂变,但李暮蝉却似早有准备,淡淡的笑声宛如一颗定心丸般令人放缓了气息,按下了心跳。
李暮蝉从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