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呢?
霍准听过尚静与自己谈话的录音。
赵局长说,掌握着故事全部的人,只有尚静。
毫无疑问,他是去找尚静了。而且几小时后就回来,说明霍准根本不打算在尚静身上耽搁多长时间:他打算迅速抹除尚静的隐患。
至于怎么抹除?
无论是平凡的心理医生,还是前几日突然听闻的黑暗世界神秘存在,沈畔相信霍准总是有万全的办法。只要他抹除了尚静,那么自己是真的再没有得知真相的机会——从霍准口中问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倘若尚静说的全是真事,在X市出差时霍准就给自己灌了致幻剂消除某段记忆——那么霍准处理完尚静之后,会再给她打上一副药剂吗?
如此,她就能彻底忘记,霍准面具下显露片刻的真实。
难道留给自己接触霍准真正内在的时间,只有几小时了吗?不,她不甘心!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她要抢在霍准抹除尚静之前逃出去!她要去找霍准!既然他不肯给自己时间,那么就在今天全部逼问出来吧!
沈畔只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努力拉动绳子。包裹着两只床头柜的棉被包裹,这次依旧只离地十几厘米。
沈畔的计划是打破那扇落地窗。窗外是他们家后院的草坪,稍微走几步就能走上大道——这是她离开这个房间的唯一方法了。
她之所以想堆一座高高的摇摇欲坠的“塔”,就是要在适当的机会推倒它。根据沈畔的计算,如果三脚桌,衣橱,以及最上方的两只床头柜倾斜砸向落地窗——很可能把窗户砸碎。而且堆得越高越好,这样向下砸时的力度才够大。
但是现在,她根本没办法将床头柜运到“高塔”上方。或者她拽绳子时不够稳(她本就拽不稳),在提床头柜的时候直接将这个巨大的重物砸向好不容易堆好的“塔”怎么办?那就——
等等。
沈畔瞪大了眼睛。她想到了一个堪称疯狂的主意。
既然我无法通过拉扯绳子提运床头柜,那就在低处摆动这“包裹”,等到它摆到一定的角度,自己扑上去加速奔跑,直直砸向窗玻璃的话——
床头柜,三脚桌,小衣橱,包括自己,将一齐撞击这面玻璃。
会碎。
窗玻璃破碎的比例不高,但有尝试的价值。
尽管这可能会导致自己头破血流……这种动作,就好比一只虫子爬上了钟摆,试图依靠那巨大的铁球让自己飞向窗外。
这很危险,非常危险。
但是沈畔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的,没错,她当然可以安然待在这儿。她似乎也只能安然待在这儿了——除非冒死,拿自己的身体去撞击窗玻璃。
而且待在这儿有什么不好呢?这里是沈畔的家,从地板纹理到沙发罩单上的图案,都是沈畔与另一个人悉心挑选的。
她只需要等在原地。不出几个小时,霍准就会回家,他重新成为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整洁又干净,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手中可能还提着她爱吃的零食与日用品。
沈畔知道他会表现得一如既往。
沈畔也知道他们今后的生活会回归一如既往。
——但是她不要。
盼盼是个纯粹至极的姑娘。固然,她害怕黑暗、犯罪、阴影里的陌生世界,但如果霍准是来自并诞生于这些东西,她就不会再害怕,她甚至会感激并喜爱它们。所谓的价值观,是非观——在她的全世界面前,统统可以退让到一边。其实她也从来没什么完整的三观,沈畔只是遵循着自己“成为一个普通姑娘”的心愿努力活着而已。
而这份心愿,早就不重要了。因为某个人,即便勘破她不是“普通姑娘”,也仍愿意将她拉回地面,给她套上象征永恒契约的指环,不是吗?
那一刻,沈畔的心愿就变成“容纳并接受霍准的全部”。
行程报备,着装要求,严格的外出时间,这让所有正常人都会窒息的强大控制欲,沈畔甘之若饴。她欣然完成这些,毫无怨言,甚至主动将那些企图靠近自己的人排出她的世界。所以同事都说沈畔是个低情商的呆子,她在公司里很少说话,朋友只有一个,曾经的同学一个都不联系,与整个错综复杂的人际交往社会隔离开来。
无所谓。
沈畔所珍视的生活,沈畔生命的意义,只系在霍准一个人身上而已。这是她的纯粹,她的扭曲,她的无可救药。
沈畔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她不能拥有全部的霍准。
所以她必须离开这儿。她必须了解霍准一切的一切。
伪善也好,面具也好,阴暗面也好,全部都要是她的!全部都只能是她的!
没什么好选择的。
摆在盼盼面前的,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逃出去,离开霍准划下的保护圈,离开她给自己划分的“原地”。这“原地”本是她害怕伤害霍准给自己打造的囚笼,但她已经再无法忍耐。
沈畔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用力扯起绳子,沉重的床头柜大幅度摆起,她直直扑向那正撞向窗户的包裹,死死扣住被褥,将头埋进肩膀——
“咣啷!”
【首都,八点三十分,午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