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松泽今日答应妹妹早点回家,可雪停后寒风不止,从安定城回村子的路更是难走。他出城时天还是亮的,等抵达村外的时候,已经暮色浓重,天黑漆漆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少年有些疲惫,但想到妹妹或许现在在黑暗的家中等他,他的脚步便慢不下来。
直到来到小院外,他才看到烛火透过窗户闪烁着,里面似乎传来女人的声音。
进了屋,他便看到同村的李婶来了,正坐在炕边不知与虞念清说着什么,小姑娘咯咯笑着,消瘦的小脸在烛火下也多了分气色。
虞松泽松了口气,他温声道,“李婶,劳您费心。”
“你这孩子,和我客气什么?”李婶转过头,看到少年冬日里还露在外面的皮肤,和他已经冻得发红的鼻尖和耳朵,忍不住心疼道,“松泽啊,你现在年轻,吃的是本钱,以后老了可都要找上门来。”
话说出口,老实本分的农妇心中又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虞松泽是不想多穿点吗?还不是穷的。
安定城附近的农田不富裕,税又太重,村子里的男人大多在安定城或者更远的地方打工,留下妇人们做农活或者缝些东西。
他们整个村子都很穷,虞松泽心地纯善,平日帮留守的老者妇人做农活,搬东西,也不要报酬。人心换人心,村民们也反过来对他们这对兄妹很好。
这么艰难的冬天,连李婶身上穿的都不是御寒的棉服,小念清身上却裹着棉衣棉被,都是每家每户凑出来的棉花。
虞松泽笑笑,他温声道,“能有本钱挺过这一个冬天,我已经满足了。”
他又转向虞念清,小姑娘如今病大好,气色虽然还没恢复,但从眨呀眨的大眼睛中,已经能看出曾经的灵动了。
李婶的目光不由得看向虞松泽手中拎着的包袱,笑道,“泽崽子买什么好东西了?”
虞松泽解开布包,李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倒是小念清惊喜地‘啊’了一声,一把推开被子,就要过来。
那布包里,赫然是一只黑色的小狗!
说小,也不算太小,大概已经有三四个月,只是瘦弱得皮包骨头,已经奄奄一息了。
李婶一边将虞念清塞回被子里,一边目瞪口呆地说,“泽崽子,你们自己都吃不饱,怎么还有闲情捡狗?”
虞松泽将狗抱给妹妹,果然看到小姑娘眼睛都亮了,连一直苍白的脸颊都涌上些血色。
她将布老虎扔在一边,瘦弱的手臂搂不住小狗,只能让它趴在自己的腿上,爱不释手地摸了起来。
看到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少年嘴角也含笑。
“回来的路上碰见的,我不抱着它回来,它就要冻死了。”虞松泽温声道,“念清一向喜欢动物,看她开心,真好。”
李婶不觉得哪里好,她觉得虞松泽疯了。
这俩孩子一碗的食物要彼此分着过一天,或许还真没有富贵人家的猫狗吃得多,自己都要饿死了,竟然还多救一张嘴,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她所知,居住在外的一些散户因为这冬天吃不到什么东西,不知多少家都杀了看门狗,虞松泽可倒好,竟然还往回抱。
她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虞念清专心撸狗,虞松泽笑着看着,连那只黑狗的尾巴都逐渐摇了起来,人家其乐融融,很明显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李婶摇了摇头,只打算明天白天就和村里其他妇女说这件事情,让大家一起来劝劝这对过于天真善良的兄妹。
饥寒交迫的时候还会对动物施以援手,这基本是只有孩子、还有少年人才能拥有的天真又珍贵的善良品质。
李婶走后,虞念清将小黑狗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她惊喜地小声说,“哥哥,它的爪子都是白色的呢,是不是被雪染白的?”
虞松泽忍着笑意,他点了点头,“等到春天的时候,你带着它去河边洗洗,看看能不能将雪洗掉。”
小姑娘认真地应了下来,明显当真了,她又发愁道,“那它叫什么呢?”
她声音里还夹着奶气,却小大人一样严肃,让虞松泽忍不住伸手想去掐她的脸蛋。
结果少年没掐到肉,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划了过去。
虞松泽手一顿,心中酸涩,表面却不显。
他想了想,“那就叫踏雪吧。”
小念清明显没听懂,于是虞松泽便耐心地给她解释了这个词的意思,还讲了些他从茶馆听来的评书小传,加上自己的编造润色,变成一些小故事,便于她理解。
听过之后,小姑娘是一知半解,但总归还是很开心的。
虞松泽心情也很好,他今日去魏氏做工,其实是走投无路。
魏氏老爷的夫人乃当地县官的亲妹妹,官商结合,魏家在当地势力大得很,连其他世家都要被它压一头,更何况平头百姓,大多都苦不堪言,只能努力避开魏家这座瘟神。
过去他们召工,工钱要克扣一半不说,苦活累活却要多一倍,被监工打得重伤的也不在少数。
虞松泽实在是没办法才去魏氏做工,还顶着挨打的风险问那监工能不能按日结钱,他可以做两个人的活,但只收一个人的钱。
他自己都不觉得对方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