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权利大到能阻碍朕的御令,朕夜里睡觉都不踏实,好在有你,你胆子大,不畏惧世家,朕原想和你谱就一则君臣佳话,遗憾……”
陆漾晓得他在遗憾什么,遗憾她中途出了岔子。
“朕没法子,羞为真龙天子,却被群臣掣肘,没有半点自由,阿漾,你是陆家少主,是陆地财神,你该懂朕的,是吗?”
“是,陛下不易。”
“朕太难了。”李谌仰头看着床帐:“朕只能重用皇后。”
他终于说到了皇后。
陆漾眸子低垂,视线落在李谌搭在她衣袖的手。
“陆老夫人一代奇女子,她教出来两个极出色的孙辈,你我就不说了,至于尽欢……”
他由衷感叹:“她学习能力强,对政事敏锐,见解独到,胸襟广阔,若她为帝,会比朕做得还要好。她是朕始料未及的变数。”
变数,要可控才安全。
“你懂朕的担忧吗?阿漾。”
“臣……”
李谌猛地看向她:“陆漾,朕拿你当至交好友,所有才推心置腹,你告诉朕,若有一日太子与皇后对峙,你帮谁?”
空气仿佛在瞬息间被压缩,逼仄的气息涌来,属于帝王的威压碾来,陆漾沉默数息,缓缓抬眉:“臣,不知。”
隐秘的杀机一闪而逝,李谌忽然笑道:“你倒是实诚。”
“臣不敢欺君。”
“阿漾……”大周朝的皇帝陛下手按在臣子脉门,细细摩挲,黏腻阴冷的触感停在腕间,陆漾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喊朕姐夫了?”
“因为臣心中有愧。”
“难为你了……”
李谌好长时间没说话,他松开陆漾的手,陷入痛苦的迷惘。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当知道为了孩子什么都敢做。太子是朕唯一血脉,是李氏传承必不可少的一环。”他眼圈泛红,喉咙微哽:“陆漾,朕待你不薄。”
陆漾敛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此刻你我不分君臣,当我求你,倘事情到了无可挽回地步,看在我待你不薄的份上,你护一护我儿,保他一命,可好?”
“……”
他面白如纸,呼吸急促:“你连这点都不愿答应?陆漾,你说话,回答我!”
“臣……”
“这里没有君臣!”
李谌情绪激动勾来一顿撕心裂肺的疾咳,泪盈眼眶,他死死抓好陆漾的手:“以你我朋友之谊,君子之交,你连我这点心愿都不肯答应么?”
他力道之大如濒死前的奋力一搏,对上他切切恳求的眼,陆漾骑虎难下:“我答应。”
“好,陆漾,你发誓,若你此生助纣为孽伤我儿半指,就让上天罚你一生孤苦,有家不可归。你发誓,你不能骗我,你发誓啊!”
死寂一般的沉默,几步外大监额头渗出的冷汗沿着下巴掉在明鉴照人的玉砖,在他最惶然无助之际,听到康宁侯缓慢斟酌的誓言——
“陆漾发誓,此生若助纣为孽伤害太子半指,就教我一生孤苦,有家不可归!”
李谌瘫软地倒在龙床,惨白着脸终是笑了:“好,好,朕没看错人,朕——”
“陛下!”
“陛下!!”
天子亢奋之下晕厥过去,宫人忙得焦头烂额,竟没人注意康宁侯是何时离开。
“陛下……”
“她走了?”
“走了。”
李谌睁开眼,先前喝的那碗药药效发作,最明显的地方表现在他面色不似一个时辰前苍白,有了丝丝红润之色。
他掀开被衾起身下榻:“笔墨纸砚伺候,朕要拟旨。”
大监眉心一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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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进入马车,陆漾脸色陡然沉下来。
“念鱼。”
候在马车外的念鱼闻声立即道:“大人请吩咐!”
“你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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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辗转而逝,进入七月份,朝野上下都为李谌的病体捏了一把汗。
七月中,天气愈热,传闻快病死的帝王身体奇异地一日日好转,那股莫名的提心吊胆的氛围也随之消散。
算是虚惊一场。
值得一提的是,事发整整半月,有皇后和太子共同监国,朝堂安稳,地方太平,细数竟没出什么乱子。
哪怕顽固派的大臣对陆皇后再是不喜,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在政务上的精明熟练。
和她相比,太子根本不够看。
太阳高照,庭前的绿叶被晒得低头耷脑,瓦子巷的小院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却是陆漾在陪两个女儿玩蹴鞠。
陆少主或多或少身上带着点孩子王的潜质,她幼年过得辛苦乏味,便不想女儿也同她一样,每日除了料理商务,更多时间放在陪家人上。
桃鸢当差不在家的空当,都是她在家带娃。
夏日炎热,苏女医端着冰镇酸梅汤过来:“阿漾,别玩了,快带孩子快过来尝尝。”
陆绮眼睛一亮,眼巴巴地瞅着她的母亲。
陆翎丢了手上的鞠笑着就要跑,被陆漾逮回来:“洗完手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