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图塔,马儿长嘶。
李谌养病于此,是以宏图塔戒备森严,没到近前,侍卫持长戈挡在马前,陆漾怒道:“放肆!本侯有事面见国师,让开!”
大周开国至今敢称“本侯”的女子唯有那跺跺脚金子银子堆成山的陆家少主,众人猛地被惊醒,陆漾抱着孩子下马,侍卫赶在她之前同李谌禀告。
“康宁侯?!她是来见朕?”
“她来此有何要事?”
“回陛下,娘娘,侯爷是抱着孩子来的,来此是为求见国师。”
“阿翎怎么了?”尽欢坐不住,丢下李谌自己走出去。
侍疾的这段时日她表现良好,做好了皇后该做的,担心家中小辈一时情急慌了手脚,李谌怪罪不得她,也好奇那叫做陆翎的小娃:“扶朕去看看。”
“是,陛下。”
道贞国师住在宏图塔顶层修行,陆漾下马来时她恰好算到小娃娃命中有此一劫。
生在陆家,命格贵极,身在襁褓,早慧却显了出来,正所谓过满则溢,过盈则亏。
“国师!”
陆漾在门前跪下来。
木门开启,道贞看她眼目着火的急切神态:“进来罢。”
陆家一家子涌进宏图塔,李谌这人心肠好,男人的好奇心上来比女人还强烈,生是杵在那,不时安慰一句他的‘大凤凰’。
陆漾哪还听得进去他的安慰?因他是陛下,这才忍着烦躁,心不在焉地搭话。
陆尽欢忍无可忍捅捅李谌胳膊教他闭嘴。
李谌看看皇后,再看心急如焚明显听不进话的康宁侯以及拧着眉的镇偱司统领。
这对妻妻脸色都不好,他安静下来。
“国师,我家阿翎怎么样?”
道贞解开孩子金织银绣的小衣服,一并去掉挂在陆翎脖颈的玉件,赤条条的小娃抱出来,随便用旧道
袍裹着:“令千金所得不是病,是劫,往后十年都要穿粗布麻衣,吃百家饭,不得用金银玉器等饰物,不得住豪门宅院……”
她说了一大通,总之便是这孩子不能再当做陆家的小凤凰来养,否则弱小的身体承载不了天大的洪福,反而会夭折。
“三岁之前要少开口,最好晚点再学说话、写字。”
命贵身薄,不能精养。
冒头的慧根都得摁下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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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有夭折的风险,陆老夫人变了脸色,做主道:“孩子暂且放在国师这,何时烧退了,国师吩咐一声,我陆家再派人来接,如此可行?”
道贞看向陆漾、桃鸢,两妻妻同时行礼:“麻烦国师了。”
五个月大的孩子烧得昏昏迷迷,宏图塔终究不是接待外客的地方,桃鸢走前女儿还在梦里糊里糊涂喊“阿娘”,她红了眼眶。
难舍地走出宏图塔,陆漾脑子发懵,手脚快不听使唤,她生下来没多久娘亲撒手人寰,而后爹爹也步娘的后尘,还在襁褓里她没了双亲,没想到她的女儿生在陆家,命途竟也坎坷。
“祖母,您别担心,小羽毛会没事的。”
陆老夫人一阵晃神,回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洛阳第一塔,不周山山主盛名在外,想来照料一个小儿应是无碍,她毕竟是从风浪里挺过来的,很快站稳脚跟,笃定道:“会没事的。”
祖孙互相安慰,逐渐打起精神来。
桃鸢握着陆漾的手,感受她手心的潮湿,侧头看她:“阿漾?”
回到家,陆漾钻进房间,上床用被子蒙着头,面壁思过。
“你要相信国师,小羽毛在她那定能安然无恙。”
她拍拍裹成蚕蛹的某人,陆漾一动不动,声音透过被子闷闷传出:“鸢姐姐,我是在想,陆家家大业大,可家业大到子孙承受不起的地步,又有何意义?”
她当初生下来没了爹娘已是凄惨,而她的女儿生来灵秀也要藏拙、贱养:“老天为何要难为一个孩子呢?有什么直接冲我来,和一个小娃娃计较有何用?”
桃鸢挺直的脊背慢慢垮下来,伤神地趴在陆漾身上,默然不语。
宏图塔,李谌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其中因由,陆家之贵,当得起陆地财神之名,生下来没几个月的小娃便是陆漾之后的下一任小财神,说是财运滔天也不夸张。
“朕的子嗣不也贵极,为何能平安长大?”
道贞想也没想:“有陛下龙气庇佑,上苍也得给皇族一个面子。”
皇族要面子,财神就不要面子?陆尽欢觑着她,觉得她没说真话。
这个国师,常给她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如深渊,如一眼望不见头的旷野、捉摸不定的风。
她的心里究竟想着什么,没人看得清。
李谌信重国师,国师有没有和李谌说实话,除了道贞自己门清,也唯有天知道。
陆翎暂且养在宏图塔,陆尽欢一天三回地跑来探望,翌日,小娃娃高烧退下去,皇后派人知会陆家。
得到女儿逢凶化吉的喜讯,陆漾心态平复过来,桃鸢沉在眼底的担忧淡淡散去。
道贞是真喜欢这个抱起来没多少重量的小娃娃,越看越觉得陆翎和她娘亲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