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抱着哭了好久。
母亲一直没有问女儿突然回来的原因,这让潘千葵那些想了又想才组织好的各种词句一下子落了空。
对方不提,她也不好主动说,只能扶着母亲的背,一下一下地给对方顺气。
意识到母亲还在等自己的回答,潘千葵慌忙语无伦次地回答道:“我过得挺好的,真的很好……”
因着情绪一下子太激动,潘彩梅险些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才缓过了劲。
但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女儿不放,仿佛生怕稍稍松开,这一剪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幻影,就会像泡沫化在水里一样,在她面前再度消失了。
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能看出来丫头的脸颊粉扑扑的,比以前的气色要好上太多——她勉强相信了“我过得挺好”不是在安慰人,心稍稍放下来一些,才怔忪道:“那就好,那就好……”
“妈妈,我们回屋里慢慢说吧。”潘千葵想替母亲把掉下去的胡萝卜捡起来,不过,有人的动作比她要更快一点。
林暮晃神态自然地将塑料袋提起来:“阿姨,我帮您拿着吧。”
刚准备说“谢谢”的潘彩梅:……?
她仿佛才想起来,女儿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林暮晃正做好了在丈母娘面前大肆表示一番的准备,结果,面对他爽朗灿烂的笑容,丈母娘本人却如同见了鬼一样。
她脸色煞白地对他弯腰鞠躬,伸手便一把夺下了塑料袋,急急道:“不敢不敢不敢!我自己来就好,哈哈,不劳烦您……”
面对林暮晃,她竟害怕得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扯着个僵硬的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官爷,我能问问……你们这次准许小葵回来多久吗?”
林暮晃:“……”
他悟了,丈母娘这是把他当成地府的工作人员了。
潘千葵看出来不对劲,赶紧道:“妈,不是,他是……”
潘彩梅小声道:“黑无常?”
“不是……”
潘彩梅懂了:“确实,这个男娃看着挺白净的……白无常。”
“也、也不是……”
潘彩梅敬畏地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难道是阎王老爷亲自来了……小葵,你说地府收不收阳间的贿赂啊?我现在买点天地银行的钱还来得及吗……”
潘千葵忍不住了:“妈妈,你摸摸呀,我是活的!”
“……?”
她恍恍惚惚地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胳膊窝——暖融融的,那是生命的烫人热度。
她一下又哭了。
*
咔啦——
随着钥匙的转动声,大门打开了。
潘彩梅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接受了“女儿是活着回来的”现实,又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对“女儿在外头带了男朋友回来”这件事保持了沉默。
她的内心是怎么想的,没人清楚,但起码表面上,她对待林暮晃是客气的。
“小林啊,你等会儿,阿姨给你去找双拖鞋。”
潘千葵也陪着他一起等,过了会儿,看潘彩梅拿着两双拖鞋回来了。
一双明显是刚拆封的,压出来的褶痕都还没消退。
另一双——
“这双……”潘千葵明显呆了一瞬,“这是,我高中穿的拖鞋……”
拖鞋上毛绒绒的小兔子被洗得有些发白了,但能看出被精心地照料过的痕迹,一对兔耳朵的边缘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是鞋面有些瘪了——似乎是因为有人经常拿着它,坐在床边,一边抚摸,一边思念它的小主人。
潘彩梅有点窘迫道:“我看拖鞋也没破,就没舍得扔……”
大概是看女儿眼圈又红了,她急忙转移话题,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啊,对了,你的卧室,我东西也没动过,刚好你的被子我前两天还拖出来洗过一次……你今晚就住妈这里,好不啦?”
越往后说,她的语调便越是软乎。
到最后几个字,近乎成了哀求。
潘千葵心里一酸,赶紧应道:“好的呀,本来就是打算在家里睡的……”
她接过拖鞋,软软地撒娇道:“我可能要住好长一段时间了,到时候不要嫌我烦喔。”
“怎么会。”潘彩梅犹豫了数秒,“小葵,看到你变开朗了,妈妈替你开心。”
她的表情有惊讶,有高兴,也夹杂着一丝错过女儿成长的遗憾。
潘千葵怔住了。
她才惊觉,自己确实改变了很多。刚才那般示弱的话,以前的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那会儿,她跟母亲说的最多的话,无外乎是“别担心”,“我可以”,“没问题的”。
每一个举动,都在或轻或重地透露出“我不麻烦的,你不要扔掉我”的讯号——因此,她过早地担起了“成熟”的形象。
现在有这样的转变,自然是因为……
她将视线转移到身边的那个人。
林暮晃套上了毛绒绒的灰色拖鞋,别说,还有点可爱。
潘彩梅给他们拿完拖鞋,又想给他们去倒水,结果刚一转身,就被少年给拦住了。
“阿姨,您坐着就好了。”
林暮晃殷勤地把丈母娘按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