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颐州捧起冒着热气的热茶,却没有喝,像是只是拿它当做一个暖手的工具。
他没由来地冒出一句话:“人移情别恋的速度能这么快啊。”
这会儿四下无人,封天宁的笑容依然标准,语气却是多了点揶揄:“您既然对她没什么兴趣,她移不移情又跟您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没说是谁。”罗颐州吹了下茶面上袅袅的白烟,在封天宁“是是是”的应付性点头中,他又道,“你说,是那小子给她下蛊了,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封天宁谦虚地请教道:“‘这样的人’是指……哪样?”
“给颗奶糖就能被骗走,然后胳膊肘往外拐的……”
他没继续往下说,大约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双标。
在以前,林暮晃的那个位置,本该是他坐着的。那小子现在能享受的待遇,不管是她下意识的关注,还是无声的维护,这些……原本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人还真是奇怪,他心想。
拥有的时候,觉得这些东西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草芥,可有可无。偶尔,还会生出些厌烦。
这会儿没了呢,却又平添些耿耿于怀。
封天宁说得较为客观:“那既然当初她能因为一块奶糖对您死心塌地那么久,林暮晃给她的,想必总比奶糖多的,那她……”
接收到小公子的眼刀,他识相地不说话了。
不过,虽说立场不同,他心底倒真有些羡慕年轻人的热情和活力。
小公子实在是太老成了,也就刚才说到“移情别恋”的时候,他那略微的苦闷语气才让封天宁有种“他还是个小年轻”的恍然大悟感。
紧接着,他心底涌出一股想笑的冲动。
“您很在意这件事吗?”
“没有吧。”罗颐州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下牛顿摆的小钢球。
“啪”的一声,小钢球撞击了过去,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刺耳声响。
他又抬起眼,补充道:“只是……我老觉得想不太明白。这种想不明白的事,就容易一直想。”
——这不就是“很在意”的意思吗?
封天宁张了张嘴,犹豫了再三,看罗颐州皱着眉、思考得认真,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差不多能猜到对方难以释怀的点。
除了不太好的残破身体,小公子的人生实在是太顺了,能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罗家的孩子数量本就多,算上私生子那更是惊人,但在那么多人里头,老爷只对小公子另眼相待。
不仅费了大力气给他铺路,对他也是有求必应。
所以,对小公子来说,别人狂热的爱和追捧,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一样寻常。
当然,与之相伴的,则是他需要处理一些过分浓烈的恶意与攻击——连他这样的旁观者,有时都会为之感到心惊胆战。
可是,潘千葵给出的并不是以上任何一种态度。
她并不忽视他的存在,但也……不追捧,不注意,不在乎。
很奇妙的态度,她自觉把自己摆放在了一个“拼桌者”的位置,她只是在这里暂坐,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饭毕便是散宴之时。
若是一视同仁地忽略,倒也罢了,偏偏她对林暮晃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这种差别对待的落差感,很难不让人耿耿于怀——
“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就从罗颐州的脸上消失了,又变回了往日的平淡。
他切回正题,问道:“妖盯上了穹海市这件事……就这么透露出去,没关系吗?”
封天宁道:“即便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他的。”
湖心寺的事被安全署那边压下来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种消息若是走漏了,全国乃至全世界都要为之震动,除了压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妖现在被组织动员到哪种程度了。大部分人还在抱着老掉牙的旧观念,觉得只要不去深山老林,自己就是安全的。
封天宁摊开手:“他要是到处嚷嚷,说妖物要进攻人类了,目标是穹海市这样一个有一千万常住人口的大城市,别人只会以为他被邪.教控制了……还不如‘人类其实是被地下寄居蟹们统治的傀儡’的传闻要有可信度。”
罗颐州点点头,喝了口茶后,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狂欢节’那天,陨日那边……”
“茯苓说他会亲自去拖,说不用我们出手。”封天宁道,“我们摘个干干净净,到时候横竖怪不到我们身上。”
“嗯。”他应了一声,兀自陷入沉思,“那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怎么让林暮晃能刚好在‘狂欢节’的时候完成妖堕……吗?”
现在看来,这件事倒没他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不过,万幸的是,那小子的弱点,实在是……过分明显了。
*
哪怕是隔了很久,想起那天在天御塔的情形,潘千葵依然会感到些许困惑。
那之后,封天宁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来骚扰她,只是偶尔发来一条消息,平平淡淡地嘘寒问暖。
似乎“吃个便饭”,就真只是为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