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安宁。
这支驻守北部边陲的镇北军,足有三十万之众。且因有着由蒙恬奉命主持修筑的‘直路’在,若得皇令、兵符调遣,大军可在三日内直抵关中。
奈何这让匈奴闻风丧胆的镇北军,却于内乱前命运多舛:先是曾任其建军之公子扶苏、主将蒙恬、蒙毅等人,受胡亥、李斯及赵高合谋迫害,要么逼其自杀,要么骗入京中杀害;再是派去庸人顶替军职,又为提防这支实力雄厚的军团或打出拨乱反正的旗号,他们宁可与义军议和、行那与虎谋皮之事,也不肯调回那三十万镇北军。
而大秦军队军纪再是严明,也抵不住之后被派来接手此军的上官要么昏庸无能、要么直接空缺着。加之既无皇诏,又无兵符调令,他们纵知关中情况危急,也只能按兵不动。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秦覆灭,诸侯裂土而王。
然这支镇北军虽是威震北方,却并不为诸侯所知。对此稍有了解的,莫过于曾任少府的前秦将章邯。
只是连章邯亦是不知,在多年群龙无首的情况下,镇北军是否仍在,又或是早已无声解体了。
对无甚把握之事,他不好同项羽提及,却曾于韩信的闲谈中,对此发表过一番感慨。
他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却叫韩信给记在了心上。
韩信原先的打算是,待此次西征巴蜀归来,便向陛下进言,荐章邯为楚招抚、收编这些部曲,或是继续看守边陲,或是散入各部。
既贤弟先提起匈奴之事,韩信便将由章邯处听来的镇北军的消息,悉数告知。
吕布一番滔滔不绝,径直将因他极上心、也记得尤其清楚的便宜老哥的一番话全数道出后,便满怀期待地开始盯着一脸深沉、似已在思索的项羽看:“陛下认为如何?”
项羽一瞬不瞬地回望着那双熠熠生辉的虎眸,毫不犹豫道:“善。”
他应得如此痛快,反叫吕布面露错愕。
他刚还习惯性地酝酿了好一番话,就想着这憨子若要固执己见时,该如何劝谏。
孰料憨子这回如此灵光,竟是一点就通!
直到项羽离去,韩信到来……吕布脸上还写满了难以相信。
韩信方才独自缓了好一阵,才终于恢复常态。
见贤弟木愣愣地坐着,好似神魂出窍时,他心里一紧,疾步上前,大声唤道:“贤弟!”
好在吕布虽出了神,却未跑远,一喊就恢复了。
怪哉,那憨子当皇帝后,脑子当真是愈发好使了!
心里虽这般惊奇感慨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望着一脸关切的便宜老哥,不免有些纳罕:“韩兄?”
韩信见状,不禁松了口气,于是放心道:“到发军的时辰了。”
吕布淡淡一颔首。
他一掀袍袂,痛快将那憨帝事宜抛到了脑后,意气风发道:“走罢!”
乍然得知三十万楚国精兵自咸阳开拔,经废丘,过官道子午,越崇山峻岭,直奔汉中。
汉中那回被韩信做了小试牛刀的对手,不仅轻松将城池夺回,还新俘了万余青壮,堪称大获全胜。
而此消彼长下,则是刘邦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元气大损下,只得仓促逃回巴蜀,修生养息,留待新的时机。
可刘邦所期待的那个时机,却始终没有到来。
出关的希望,更是因关外的局势越发稳定明朗,而变得无比渺茫。
他最倚重、也是麾下最足智多谋的张良自那日被俘后,就一直生死不明;随何前去说周殷叛楚,事败后人也不知去向;连还留在身边、以萧何为首,始终替他谋划的一干老部下,近来亦是愈发沉默了。
在项羽登基为帝、定都咸阳,国号为楚的那日,消息甫一传来,刘邦整天粒米未进,谁也不肯见。
只将自己反锁在殿中,疯一般饮酒,最后是酩酊大醉,只知胡言乱语。
当夜深人静,待终于忙完一天政务的萧何听闻此事,强闯入殿时,就见刘邦似烂泥般瘫在地上,衣衫不整,冲天酒气。
“你来了?”
刘邦掀起一半眼帘,浑浊不清地看去。
他一身颓废,口齿也不清,萧何与其说是慌乱或困苦,只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深重疲惫。
萧何无声坐在刘邦身边,顺手拦了一坛酒来,撕开封口,面无表情地也饮了起来。
刘邦的目光早已从他身上移开,此时空茫地望着房顶纹饰,忽喟然长叹道:“甚么陈年杜康?还不如当年那家破酒肆的酒好。”
他这感叹好似无头无脑,萧何却心下凄然。
这陈年佳酿,自比当年那寡淡无味的水酒要好上百倍,可昔日一起大口饮酒,大块切肉的好兄弟,却有一人再也回不来了。
可樊老弟死得凄惨,又得怪谁?
萧何心生怆意。
许是大局尘埃落定,他们于这一隅苟延残喘的时日注定无多。
才让他无法再回避过去那些……曾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
刘邦知宴中凶险,不得已下留张良于宴中善后,以承担项羽怒火,盖因信赖张良足智多谋。
但他明知形势不妙,事前还记得留一匹马儿供自己骑乘,却独留一匹,令四员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