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滨,安不得百姓,不敌区区陈馀,显是不配居那常山王位。既他不向昔日旧臣申阳求援,却请大王发兵,怕是有着自知之明,欲将王位让于似大王这般盖世英雄罢!他若肯立下让位之约,叫使者送来,这兵倒也不是发不得。”
一通替张耳拐弯抹角上眼药的话扯下来,直听得竖起耳朵的钟离眛与龙且瞪大眼睛。
心道这厮脸皮瞧着白皙,竟心黑得很,竟将张耳意图歪曲至此。
项羽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范增则是怔楞过后,眼前倏然一亮。
——奉先所言,乍听之下为一通再荒唐不过的胡扯。
可顺着那脉络仔细想来,却是全然可为的大胆谋略!
常山王张耳与陈馀虽曾为挚交,然因巨鹿一役互生猜忌,以至于陈馀弃印而去,流落一方。
后因陈馀凭书劝降章邯,自认功不下张耳,却仅得封一邑侯,极为不甘。
方对张耳生恨,宁肯向齐地借兵,也要发兵攻打,成了如今这不死不休的局面。
既已是无可化解的死仇,张耳一旦兵败,落入陈馀手中,自是必死无疑。
即便侥幸逃脱,眼看还未坐热的封地落入仇家之手,张耳必也满怀怨恨,绝不肯叫陈馀如意。
——既如此,为何不可似奉先所言那般,令张耳自逊才弱,不堪为王,退居臣位,以此换取楚军出动?
不然单是替张耳驱走陈馀,替其安定过图,不过是徒费了楚人精力,而看不见一丝好处。
思及此处,范增心绪也随着激烈振动起来。
难得大王已然想通,不再拘泥于守卫楚国一国霸业,而有意仿那前秦,逐步一统天下……面对这送上门来的大好时机,岂能就此放过!
众人不语,唯有范增目光雪亮,心中通透。
想清楚脉络关窍后,他不禁将目光投至三言两语即拨云见月,令那险些错失的良机豁现的吕布身上。
——果真为世之奇士。
项羽涣散的神光忽聚,炯炯投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范增,客气问道:“亚父认为如何?”
就在吕布那满不在乎的注视中,须发雪白的范增竟缓缓地点头,沉声道:“奉先所言,确实在理,依臣之见,此计确实可行!”
吕布:“……”
项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经他方才一番仔细思虑,也不觉有不妥之处。现见连惯来足智多谋的亚父都这般认可,他自是更无疑虑。
而事态如此进展,实在是彻底出乎了钟离眛与龙且的意料。
他们一脸似见了鬼的震惊表情,纷纷面向方才还不怎觉得、此刻却无不透着神机妙算、睿智深谋的吕布,心中凛然。
亏他们刚刚听着,还觉荒谬得很,难忍发笑。
又哪里想到,那竟是连好奇计的亚父,都为之高看的高深计策!
殊不知吕布神情冷漠,看似肃穆,实已神思恍惚。
他木然地看了眼口若悬河,正仔细谋划的范增。
又木然地看了眼一脸严肃,正听其谋划的项羽。
他娘的,连这也敢采用?
究竟是这范老头疯了,还是这呆王疯了?
吕布喃喃自问。
——总归不是他疯了。
竟技穷得连他随口一扯也要采用,吕布只觉脊背发麻,难得地感到几分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楚营……
怕是,真的,难好了。
吕布虎眸中流露出一丝绝望,空前想念起便宜老哥韩信来。
比此时的吕布更为绝望的,自是苦苦支撑多时,却未等来期望中的楚国援军,只在数日后,等来使者战战兢兢奉上的一份霸王手诏的张耳。
得知项藉之所以按兵不动,竟是为此时坐地起价,行这趁火打劫的卑鄙行径,张耳便没忍住,气急败坏地将那厚颜无耻的手诏一摔,怒吼道:“项藉匹夫,竟是起的这等心思!”
早知这项藉意欲侵吞赵地,他岂会苦等至今,由其贪婪索取?早寻旧臣申阳求援了!
然而他到底是错估项藉野心,延误了求援的时机。
且不说申阳还记几分旧情,愿拨多少兵马,又能否敌过陈馀……单是其封地远在河南,都在洛阳,就注定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张耳面色阴晴变化,一时间竟不知究竟是与他反目成仇的陈馀可恨,还是乘人之危的项藉可恶了。
他若拒了项藉,舍下一切,仅带千余亲兵出逃,定也能抢出一条生路。
但如此一来,他被逼得落魄出走,只能投奔昔日旧部,不仅一无所有,颜面也是尽失。
而留下的这王位也好,封地也罢,皆都归了仇家陈馀。
他如今深恨陈馀,岂愿见其春风得意?
而他若应了项藉之要……
张耳挣扎良久,终是一咬牙,恨恨道:“孤将这偌大赵地双手奉上,那项藉再不堪,也不至于令孤连个邑侯也做不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