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军势压上,竟是各个以一当十、十当百的杀气冲天,将本就丧失了斗志的齐兵肆意屠戮。
田荣亦觉毛骨悚然,暗暗生出深深悔意。
——他若早知项羽是这么一樽拥万夫不当之勇、神力无人可敌的煞神,所带的皆是气吞山河的雄壮之师,又哪敢轻易发起叛变,甚至异想天开地要与其一决高下!
可惜悔时已晚。
他错估项羽与那俩楚将的本事,导致两军主力不过初打照面,他竟就已损失了五成兵力,而对方非但似毫发无损,甚至还一举重创了他军士气!
田荣面色惨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深陷楚军包围的齐军在围剿中迅速溃散:不是惨死,便是沦为俘虏。
他紧咬牙关,只字不提再发兵去救的事。
——观方才那援军的下场,便知哪怕项羽不在,也绝无可能救得出来。
这会儿在城中倍感煎熬的田荣自是不知,在初战大获全胜、战果累累的项羽回到主帐之中,仍是面若寒霜,心情甚是恶劣。
原因有二。
一为他先前欲令昔日部将九江王黥布领兵出征,助常山张耳抵御陈馀,然王诏送到,却只得来对方拖称有病,不便前往,唯遣副将来助的拙劣借口。
二则是他正要披挂上阵时,却从一路风尘仆仆、堪堪赶到的令兵口中得知了萧公角竟不敌彭越,仅叫对方用了一日不到的功夫,便被彻底攻破军势,落得大败,自身亦下落不明的结局。
后者也正是令他忍不住当场大发雷霆后,面覆寒霜,且慢了好一阵才出战的缘由。
将士们粗略打扫战场后,便听令轮番修整,好养足精力,为明日强攻城阳。
项羽冷着脸褪下战袍,草草冲去一身血污后,随意换上一身常服,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一坐,便召来范增、龙且、钟离眛这几位随军重臣议事。
正议论间,又有军吏来报。
不同于之前将萧公角大败的恶讯相告的那名军吏般神色惶惶、灰头土脸,这回入内的不仅精气饱满,向帐中诸位楚国高官大将行礼时不卑不亢,赫然底气十足。
项羽仔细一看,不禁蹙眉。
那不是他在那日匆忙之下、随李左车一同调至关中军、曾追随于他身边征战数年的终公么?
忽然出现于此,莫不是燕地战况也势头不妙,出了岔子?
项羽今日已屡闻噩耗,这一念头甫一冒出,便令他心里止不住的烦躁。
然而终公刚一开口,便彻底打破了焦虑。
终公难掩喜色道:“报告大王!早于十日之前,那燕都即已告破,臧荼亦已伏诛——”
“好!”
项羽眉头倏然松开,当场痛快一咤,似炸雷般响亮!
不等终公讲完,那口憋了整整一日、连方才那阵肆意厮杀也未能散去的郁气,就已随着这一喜报彻底散去了。
这一咤来得突然,不仅将终公吓了一跳狠的,连见惯霸王那喜怒难测、充满威严的冷肃面孔的帐中重臣,也心中暗惊,不由互看一眼。
燕将臧荼虽也能战,实力却不过尔尔,燕军于巨鹿时那乏善可陈的表现,也不难看出军风颓弱,绝非楚国雄师之敌。
尽管吕布所领的那股军势为半路子编入楚营的前秦京师军,到底是前秦兵势中不容小觑的精锐,总不至于不敌燕军的地步。
哪怕其攻克燕都蓟之神速、确实极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区区燕地罢了,既非不得了的敌手,也非此回搅和进叛楚、令大王盛怒的三势之一。
究竟有什么他们未曾发现的奇异之处,竟让连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也难取悦的大王,为此开颜夸赞?
众臣心中的疑虑,项羽自是不得而知。
带听完终公将燕地军情简单讲述过后,他那张冷面上的神色,虽远称不上和颜悦色,但终究比之前森寒要温和些许。
当终公报完速战大捷的喜讯后,不得不心怀忐忑、将主将吕布擅作主张地分兵三势的事逐一告知。
一势由韩信带着前去助萧公角镇压彭越那昔日的山贼首领;一势由李左车带着镇在蓟城、留待楚官接管,同时按照吕布军令不杀百姓、甚至还开粮仓接济燕民;而吕布本人,更是在大胜当日就与韩信一道出发,只方向不同——直奔这必胜的三齐战场,似要锦上添花来了。
孰料项羽听完,非但未怒,那原本紧抿的薄唇竟还随死拧的眉头一同缓缓松开了。
萧公角击彭越军、反遭其大败的消息这会儿除项羽之外,帐中还无人得知。
这便导致了,当项羽听之惊喜、心下大悦时,范增则被吕布的这一通奇怪布置,惹得一头雾水。
但他身为谋主,大多时需纵观全局,且对吕布了解最为深彻。
自不同于单纯听着吕布擅作主张这点便露出一脸幸灾乐祸、认定其将倒大霉的龙且;也与面无表情、但同样认为吕布要吃挂落的钟离眛,想法要大相径庭。
吕布行事看似粗狂莽撞,颇肖大王,却不过表象罢了。
观其过往行事,无不透着深谋远虑,奇计百出,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对方已悄然摸透了最难测的大王心思。
范增凝眉,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