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楚营横行霸道数载,除项羽外无人敢近的乌骓,平日连马夫都伺候得战战兢兢的,还真是头回受外人欺凌。
以它之心气,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而在被这闻所未闻的一幕给震得目瞪口呆的众楚兵汉兵眼里,这一人一马的身影就如飓风席卷,携裹着滔天怒意的踏雪蹄宛若交融,化作黑白交杂的焚天烈焰。
伏在乌骓背上的吕布,却丝毫没有要被这神骏宝驹报复的胆战心惊,反倒越是见其显神威,便越是欣喜。
他不知何时起摸顺了乌骓的去势,不满足于趴贴伏其背上的姿势了。
随着紧扎而不失柔韧的腹部微微收力,他就如猫般躬起背脊,缓缓直起了上身,甚至还游刃有余地拨弄手中缰绳,叫被气晕了头的乌骓下意识地跟着他所指的、举办宴席的主殿方向行进。
来时叫他走了小半盏茶的路,因乌骓暴怒下全力驰骋的神速,竟是眨眼就到了。
却不知它的拼命奔驰,更叫吕布乐坏了。
——不愧是霸王视若至宝的稀罕坐骑,竟与他那赤兔宝马不相上下!
吕布享受着久违的乘风凌云的快活,看到不远处那主殿的琉瓦后,更有意地拽动马缰,叫还在愤怒狂奔的乌骓不知不觉地沿着这所宫殿绕起了圈儿,也让疏疏落落守在四周的卫兵们由起初不明情况的如临大敌,到认出他身份后的惊诧难信。
不知过了多久,乌骓终于跑累了。
令它深陷绝望的无疑是经刚那么一番濒近疯狂的抵抗,背上那阴险狡诈的流氓,竟始终纹丝未动!
多年来随霸王征战疆场,所向披靡的乌骓,做梦也没想到还将遇上这么位横空出世的克星来。
竭力反抗也无办法,它无可奈何之下,唯有选择顺从。
见傲气十足的乌骓逐渐低下了高昂的颈项,放慢了踏蹄的速度,汗水打湿了黝黑的皮毛,鼻腔里不住地喘着粗气,由愤怒的嘶鸣化成了示弱的咴咴咴……
有过驯那烈性不亚于它的赤兔马经验的吕布,哪里不知它这是服软的意思?
他原以为还要多遛几圈,或是多使些小技巧,不料乌骓发作起来比赤兔厉害,认服时也干脆爽快。
吕布满意地揉了它那汗湿的鬃毛一把——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重新体会了风驰电掣的极速后,他越看这油光水滑皮毛下起伏的结实马躯,就越是难抑对它的喜爱。
美酒佳人,终归不如宝剑神驹来得叫将军朝思暮想,爱不释手。
与垂头丧气、无奈认栽的乌骓相比,潇洒骑于其背上的吕布一尝夙愿,英气逼人的眉目间,欢喜得意几要满溢出来。
如今看来,他虽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鸡不下蛋的三百多年前,还真不坏。
不仅与兵仙称兄道弟,亲眼见着了西楚霸王,还骑上了这举世无双的神驹,又将要手刃仇人……他祖宗。
撇去最后一点稍有些美中不足外,吕布只觉此行近乎圆满,只等刘邦人头到手,即刻远走高飞,过他潇洒快意的日子了。
哪怕在屈辱地选择顺服后,就得到了心情甚好的吕布安抚地拍着脖颈和脊背一带、颇为舒服的好待遇,突遭横祸的乌骓也还是蔫蔫的。
它没精打采地踱着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宫殿的西侧偏门附近。
因楚汉二军仍处于楚王‘居中调停’的敏感时刻,只完成了对函谷关守军的交接,而咸阳城,尤其是楚王所在的秦宫之中,因楚王到底对项羽极不放心,还有近半汉军驻守。
楚汉二军虽未明面上起任何冲突,却是暗波涌动,隐隐有着针锋相对的意思。
这道偏门处,吕布只瞥了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宴虽非好宴,然赴宴者却都是极尊贵的人,哪怕只是一处不起眼的侧门,怎会诡异地只派了四名汉兵驻守?
——不对。
仔细一看,那四人虽着着普通汉兵的装束,却具都身形高大,气势不凡,不似寻常兵丁,倒更像是发号施令的将领的气质。
再看那腰间所配长剑,也不像是一般兵卒配得起的。
吕布眼毒,瞅出这几点破绽后,不免心生疑窦,面上却不露声色,只轻轻扯了扯手中缰绳,身下乌骓便心领神会。
不仅停止了朝前踱步,还往边上偏了偏,仗着一身乌漆嘛黑的皮毛,躲进了园中草木的阴影。
他滴个乖乖!
吕布眼睛一亮。
——项王身-下这大宝贝儿,可真是太机灵讨喜了!
他对灵性无比的乌骓登觉更加喜爱,要不是自觉不好把项羽得罪狠了,都快忍不住事成之后将马给顺道捎走的冲动了。
就在吕布对项羽羡慕嫉妒得紧、又对乌骓眼馋万分时,那道一直紧闭的偏门处,忽地有了动静。
几乎是偏门被人轻轻打开的同时,原本警惕驻守在门两侧的四名汉‘兵’,便有一人动了。
只见他稍走了十数步,进了一拐角处,没一会儿,竟牵出一匹高大军马来!
吕布倏然睁大了眼。
须知在这偌大秦宫之中,尽管汉楚二军兵士混杂,但敢将坐骑带进宫来的,理应只有二人。
其中一人,自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