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娘子不久就带着几个侍女,捧着李俪君的衣裳过来了。
还未进水阁,她就瞧见窦王妃坐在里头,当场脚都是软的。
窦王妃这时候哪儿有心思数落她?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就让她去侍候李俪君更衣了。
李俪君的伤已经重新包扎过,又上了好药,如今还有长辈来替她做主,身边更不缺人照顾,济阴郡王妃韦氏等人就放心告辞了。
她们今天只是到隋王府来上香拜祭陈氏,顺便看看有什么事能帮上忙的,现下无事可做,还得回自个儿家里去忙活呢。隋王府出了个辣手杀妹的孙女,需得给人家父母尊长处理家庭事务的时间,其他房头的族人亲眷就不必留下来碍事了。
即使是那位与小杨氏交好的郡王妃,也没打算留下来帮她。小杨氏这回能不能脱身,还是未知之数呢。倘若不能脱身,那小杨氏对她也就没什么用了,她还不如另想办法去结交其他杨家人。
等到李俪君换上干净衣裳,重新梳好头,被人从里间抱出来时,林国公夫人与林九郎祖孙俩已经随众宗室贵妇们一块儿离开了。
林九郎大约还是想再跟李俪君说说话的,只是他祖母已经与窦王妃约定好再见面的时间,知道后者定有话单独跟李俪君说,不需要外人在场碍事,所以把他拉走了。
“外人”俱已离开,房间里只剩下隋王府的人,窦王妃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她直接拉下了脸,啐了小杨氏一口:“你教出来的好小娘子!居然连杀人的手段都用上了,什么家教?!”
小杨氏早就跟在嗣王李玳身边,与窦王妃明争暗斗过无数次,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半点都不怵:“王妃慎言!三娘子几时杀人了?四娘子说得分明,这事儿是翠华做的!”说着还喝令门外的婆子们,把翠华押进来,请窦王妃去审。
这么长的时间,小杨氏早就打发人在翠华耳边叮嘱了半日,翠华如今哪里还有刚被人捆起来时的心气与不甘?她心里是怕死不假,可她又不是冤枉的,就凭她跟在三娘子李妍君身边去加害四娘子李俪君,叫主人家知道了也是死路一条,她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还不如照着嬷嬷们说的那样,好歹保住三娘子。只要她替三娘子顶了罪,杨夫人看在她的忠心份上,自会护着她父母亲人,兴许还能放她一条生路。
因此,翠华到了窦王妃面前,半点不喊冤,不但承认了自己就是企图杀害四娘子的凶手,还招认自己的行凶动机是听到四娘子言语间对杨夫人与三娘子有所不敬,才会心生怨恨。
窦王妃哪里会信?她冷笑了几声,转头看向李俪君:“俪娘,你都听见了吧?这对母女连认罪都不肯老实,非要往你身上泼脏水呢!这会子没有外人在,你还不肯对长辈说实话么?!”
李俪君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替仇人隐瞒真相,她干脆利落地说:“儿才没那么傻呢!方才只是不想叫伯娘、婶娘们知道实情,给阿翁脸上抹黑罢了。这里只有自家人在,儿自然是要说实话的!”
小杨氏忙道:“四娘子,三娘子好歹一向与你亲近,你哪怕是看在姐妹情份上……”
“她都对我下毒手了,还说什么姐妹情份?!”李俪君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杨娘子这话对三姐说好了,怎么有脸向我开口?!”
“住口!谁许你对长辈如此无礼?!”小杨氏还没说什么,门外已经先一步传来了嗣王李玳的声音。他向来宠爱小杨氏,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哪怕他眼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要先喝斥女儿一顿。
李俪君在外游历多年,对这个父亲早就没有了小时候的孺慕之心。她只是神色淡淡地垂下眼帘:“阿耶来了。儿有伤在身,不便向阿耶行礼,望阿耶见谅。”
“我看你的礼数是越发不象话了!”李玳进门后也不向继母行礼,只顾着给爱妾出头,“你母亲才去了几日?你就荒唐失仪至此……”
“原来嗣王很重礼数?本王妃今日真是开了眼界!”窦王妃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李玳看了看她,不情不愿地向她行礼:“见过王妃。”尽管窦王妃嫁进隋王府时,他年纪尚小,衣食住行都是她照看的,但在他心中,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他的母亲,必定包藏祸心。无论人前人后,他都只会唤一声“王妃”,心中警惕无比。
窦王妃早就心寒了,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只起身向随后进门的隋王行礼:“王爷。”
隋王李悌已经年近六十,形容清瘦,两鬓染霜。他缓步迈入屋中,走近榻边细看李俪君头上包扎好的地方,还有脸上、手上露出来的擦伤与血痕,双眼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李俪君平静地坐在榻上向他行礼:“见过阿翁。”
隋王拉起她的手慈爱地笑问:“俪娘,身上的伤疼么?这是怎么弄的?”
李俪君回答:“原先很疼的,眼下好多了。”她看向翠华,再看向李妍君,“是三姐带着翠华,把我骗到花园一角的假山顶亭子处,将我从上面推下来,我才受伤的。”
小杨氏忙道:“四娘子!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
李俪君却道:“方才当着那么多伯娘、婶娘们的面,还有林国公夫人与林家郎君在,我再恨三姐,也要替阿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