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黑痣向山门走去。忽然“当”地一声,寺庙的晨钟被敲响了,拱形的山门由两个沙弥合力推开,谢邀目送着公主,独自走进了那片梵声里。
寺庙里的秩序井然,公主看着十几位僧侣列队从长廊上经过,每个光头都不一样。不得不说,那么有世俗气的公主,身处这圣境中时,也感受到了心灵被涤荡的快感。青山绿树还有白衣的僧侣,这里远离红尘,好像一下子放空了内心,人也变得耳聪目明起来。
“施主可是尉大娘?”
公主回身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站在对面廊庑上,合什向她拜了拜。
“主事已经吩咐过了,尉大娘来了便往后厨去。”小和尚躬了躬身,“大娘请随小僧来吧。”
公主对大娘这个称呼,报以了礼貌克制的微笑,边走边腹诽,这些和尚的眼神是不是都有问题,说被男人抛弃,就成大娘了吗?脸忽略不计,没看见她身材多窈窕吗?还有这柳腰,扭两下谢小堡主的鼻血都下来了,他们居然管她叫大娘,再不济叫声“嫂子”也可以啊。
当然不平归不平,初来乍到意见是不能提的,公主懂规矩。
她跟着小和尚进后院伙房,毕竟提供三百多僧侣饭食的地方,只觉大得惊人,甚至比膳善的光明殿还要大。那炉灶是巨型的,锅子也是巨型的,十来个灶头一齐上阵蒸包子,白茫茫的烟雾填满整间伙房,人像走在云里一样。
一不留神,对面有僧人捧着大叠饭碗杀到,公主忙闪躲,僧人一阵风似的错身而过,很快便又消失在无边的蒸汽里。
小和尚见她迷茫,笑着说:“大娘初来,一时不习惯,等熟悉了伙房上饭的流程,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过会儿会有师兄把粥桶注满,搬到前面长桌上去,大娘只负责打粥和分发馒头咸菜就行了。”
公主嗳了声,左顾右盼,“小师父,寺内所有僧人都会来伙房打饭吧?有没有哪些高僧,是需要另外预备好送进禅房里的?”
小和尚说:“大娘叫小僧圆觉吧。寺内僧侣一般都是亲自来打饭,连老方丈八十高龄了,也是每日到伙房用斋饭。”
公主点了点头,又接着刺探,“你法号叫圆觉,那么释字辈的,是你师叔还是师侄啊?”
这回小和尚微停顿了下,仰头道:“释字在达摩寺不排辈,只有一人冠这个法号。大娘认得释心大师?”
“啊啊啊……”公主忙心虚地摆手,“不认识,只是以前听说过,据说此人来历不一般……那个,本公……那个,粥桶已经搬到前厅去了,不说了,我上工了。”
公主麻溜遁逃了,边走边庆幸,还好跑得快,不然就露馅了。看来以后还得多注意,不能急功近利,万事得慢慢来。反正她有大把时光骚扰释心大师,这回是瓮中捉鳖,不怕他躲到天上去。
公主喜滋滋系上围裙,迈进了前面僧人进餐的厅房。
给她安排工作的年轻和尚也挺客气,见到她合什一拜,说阿弥陀佛,“有劳大娘了。”
公主说:“好好好,举手之劳。”一面拎起了粥桶里的铜勺,掂一掂,份量还不轻。
在伙房里做事的都是圆字辈,之前的叫圆觉,这个叫圆慧。圆慧卷起袖子给公主做示范,两勺米粥,半勺雪里蕻,一个馒头,是僧侣们早上的餐点标配。
公主看着他打了两份,手稳得很,果然经验老道。后来圆慧便让到一旁,示意公主动手。公主也不矫情,都混成这样了,可以暂时忘了自己的身份。粥汤舀起来,馒头分派起来,起先还哆哆嗦嗦乱晃,等打过了二三十份,渐渐掌握了技巧,这项工作就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每一位到她面前的僧人,她都要抬眼看一看,可惜没有她要找的人。再朝前望望,队伍排得很长,还是很有希望的。于是重新振作起来,左手能写字的特长也得到了发挥,右手干累了换左手,干得可谓风生水起。
只是可惜,直到最后一个和尚端着粥碗咬着馒头离开,公主都没能等到释心大师。她不死心,转头问圆慧:“这就完了?寺里的大小师父都来齐了吗?”
圆慧说齐了,端起自己的那份准备去找座位,公主表示不对,“寺里一共有三百四十七位僧人,今天只来了三百四十五位。”
圆慧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大娘不一般,居然把人数清点得这么仔细,当即对她肃然起敬,“大娘你真是太有心了!是这样的,西堂大师父这两日正辟谷,还有一位入上京办事还未回来,因此今天只有三百四十五人。”
公主有点失望,这人为了避开她不惜绕远路,大概真的怕透了她吧?
不过没关系,他早晚会回来的。在这之前公主决定先适应庙里的生活,顺便和主事讨间小柴房解决住宿问题。毕竟这庙里没有第二个镬人,相对安全,普通人是闻不见她身上气味的,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只要在寺里住下,那么一去九进一,等于同居,释心大师八成要高兴坏了。
公主嘿嘿笑起来,边笑边喝粥,一旁的圆觉问:“大娘,你在笑什么?”
公主回过神,忙说没有,“我是觉得打饭的工作我能胜任,高兴的。”
圆觉颔首,“不过这才是早饭,午间有加菜,会更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