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知道这门亲事是自家公子亲自请人求来的,内心猜测公子一定对林家十分看重。
他站在乔衡身侧,将公子昏迷期间林家的所作所为一一汇报。
小厮这没什么声调起伏的说话声就像是背景音一样,乔衡虽然听进了耳中,也记下来,却过不了心。
今日杭州城内的雾很大,他的视线透过半开的窗户落在院中,院中的一切陈设都笼上了一层冷色调。
就像是加了层滤镜的荧幕一样。
乔衡漫无边际地想道。
转世的次数越多,自身的记忆就越繁杂,再加上身体原主残留的诸多灵魂印记,就连乔衡都说不上来,他的记忆如果能用个计量单位统计出来的话,该是何等庞大。
他眼前似流瀑般出现一幕幕记忆碎片。
一会是身体原主真诚地对人说:“我知道仁兄与杭州林家兄弟感情甚笃,这次求亲一事有劳了。我对林家小姐倾慕已久,还望仁兄对林家转达我的心意,在这件事上多多出力。”
“律公子太客气了,我必竭尽全力去办妥此事。只是……如果林家拧了性子,就是不愿怎么办?”
律香川笑了笑,说:“那只能说,我备下的聘礼还不够丰厚,还需要多多努力。”
一会又是乔衡记忆里,原著中的律香川与一个叫作林秀的姑娘温情脉脉地说笑。
她的面容是模糊的,可是乔衡却知道,她正满目柔情地注视着他。而任何一个隐约感受到这个眼神的人,都仿佛能窥见她的心声:我不后悔嫁给他。
她只恨自己无法报答这份恩情。
或许这场婚姻的开端算不上完美,但接下来的发展已让她忘记了最初的那点缺憾。
但是紧接着,这副祥和无比的画面急转而下,另一幕衔接而上。
之前那个还温柔地笑着的姑娘,全身冰凉地站在丈夫的下属面前,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杀她。
她死得屈辱又一无所知,至死都不知道当初那一份聘礼买的不只是一场婚姻,也不仅仅是林家的前途,而是活生生的人命。
林家全家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是死是活全凭律香川的心意。他需要一只替罪羊,以便再多遮掩片刻他的勃勃野心,那么就到了林秀展现她存在价值的时候了。
乔衡将身体重量放在椅背上,微仰头,一手搭在额间,看上去更加像是没怎么认真听下属汇报了。
小厮说:“林二爷这段时日忙前忙后,帮忙延医问药,着实出了大力气。那两个被活捉的行刺余孽里,其中就有一人是林二爷出手抓住的。”
他尽量把话说得讨巧一点,想让公子知道,不是所有“自己人”都只会拖后腿。
他又不是瞎子,哪看不出公子还记着遇刺一事。
不过孙少爷毕竟是老伯的亲儿子,公子拿他没办法。
说实在的,公子的涵养真是一等一的好,别管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好像之前只是小小的风寒了一场,在他人面前那真是一句埋怨都不露,一个脏字都不吐。
乔衡眨了眨眼睛,思绪飞快收拢,眼前的记忆碎片顷刻间如泡影般融入虚空中。
林家的做法不足为奇。
这个时候林家哪敢趁机撇清两方干系,天上地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定亲一事早晚会被人知道。要是改日被这波行刺律香川的凶徒知道了,说不定他们林家也要受牵连。
林家与律香川早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帮着他这边的人隐匿行踪。为了以防夜长梦多,自然会主动担起搜查清剿城中可疑人士的任务。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穿越到律香川身上的他,与林家也没有明显的差别。
小厮听到自家公子说:“好,这段时间的事情我清楚了,我去见见林家叔侄。”
乔衡的声音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恢复了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纯澈。
小厮恍然公子其实也没多年长。
但是,他在江湖上已达到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攀登不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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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内,林中鹤端着下人沏好的茶,一边轻抿着一边再一次地打量着自家侄女。
他不断地确定着林秀身上的优点,以使自己能更加心安。
以他这些年纵横江湖长来的见识,他敢说林秀的容貌,别说是在杭州城内同人相比了,就是放眼整个江南,都绝对算得上是拔尖的行列。
然而要说她美到倾国倾城,即便他有心吹嘘,也得承认这就有些过了。
自古美人配英雄,而以律香川的身份,他若一味贪图女子的颜色,绝对能找到比林秀更为出挑的女子。他若一心追求权势,他也定能寻到比林家家世更出色数倍的岳家。
不过对方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林家。
年轻,貌美,性顺,这是秀秀最大的优势。
他极为残酷地点评道。
媒人口口声声说,律公子钟情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