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先是把金针在火上烧烤了少顷,然后抬起了床上之人的小臂。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针就在即将落在皮肤上的刹那,那只已经许久未曾动过的手轻颤了一下,然后翻转过手腕,以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直接挡住了大夫的手,止住了落针的动作。
小厮瞪大眼睛,惊喜道:“公子醒了!”
床上那人睁开眼睛,已经许久未接触过阳光的双目微微刺痛,因条件反射流出的泪水顺着眼角没入了鬓间。
泪水模糊了他眼中的冷戾,加上卧病在床的虚弱,越发柔和了他的气质。
大夫心中一悸,再细看时又从对方的眼神里寻不到刚才那种感觉,只当自己花眼了。
大夫笑着把金针收起来,并说:“律公子先缓一会吧,待习惯了这光再一点点睁开眼睛,要是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乔衡倒是没有反驳,而是顺从的重新闭上双眼,任由大夫为他检查身体。
“我昏了多久?”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长时间未开口说话而染上的沙哑。
小厮恭敬地回答:“已有八日整。”然后眼疾手快地奉上一杯温水。
乔衡回忆了一下“自己”昏迷前的记忆。
原主去世不过是一场意外。
他照例代替老伯巡视产业,本该是一趟安全无比的行程,结果刚到杭州没多久就误中埋伏。
老伯有着数之不尽的朋友,但与此相对的,他也有着无数敌人。这些人无法杀死老伯,就决定令他损失一员大将,慢慢蚕食他身边的势力。
跟在老伯身边的每一人,都曾遭遇过无数次类似的危机,身体原主同样如此。然而马有失蹄时,这一次他被一支涂有毒药的飞箭射中了左肩,直接因此丧命。
当这具身体再次醒来,壳子里的人就换了人。
片刻后,大夫最后做出定论:“只要能醒过来,接下来注意不要撕裂肩上伤口,就一切不成问题。至于体内的余毒,已不成大气候,我重新开个方子,只要按时服药,过段时日就能自行排净了。”
既然乔衡已经醒了过来,那么大夫的任务就可以称作完美完成了。
老伯有令,只要律香川能平安无事,大夫便是他的朋友。而他已为他未来的朋友在苏州置办了一套三进的房子,只待这位素未谋面的朋友入住其中。
小厮客客气气地送大夫离开。
当小厮折身回来时,就看到乔衡正倚靠着床头坐在床上。
乔衡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仅凭着这一双手,即便没有原身的记忆,他也能判断出他的武功路数。
好比练剑人手心必有茧,习拳人则是指关节处覆茧,而现在他眼里的这双手上,竟是在指腹处以及食指、中指第一关节侧面覆有一层茧,薄薄的。普通人或许还会误以为这是执笔练字磨出来的,但会武之人一看就知这是积年的暗器功夫遗留在身体上的痕迹。
他虚虚地抓握了几下,适应着这具躯体。毕竟他上一具身体,稍稍用力就有移山挪海之势。如今乍然换了一具身体,落差感比较明显。
小厮刚想说公子怎么坐起来了,却因莫名的颤栗让他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凭借着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直觉,小厮觉察出有哪里不对劲。
太平静了。
谁人不知律公子生性认真严谨,但他醒来后除去问了一句昏睡了几日,就放弃深究下去,平静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至于他负伤知后敌人是如何处理的?除他以外是否还有人员伤亡?老伯可曾传来新的指示?
等等等等,这一系列可能会有的问题他一个也没有问。
而且……
也许是他的错觉吧,他总觉得对方看向自身双手的那种眼神,也太陌生了。
什么人会对长在自己身上的双手感到陌生呢?
小厮不敢贸然出声,越想越是感到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和惊颤。
如果有人仅仅将律公子看作老伯的附庸那就大错特错了,放眼江湖,以他的暗器功夫足以跻身一流行列。据说老伯还曾当着他人赞过,他那一手精妙尽伦的机簧类暗器功夫,当属今世第一。
众所周知,暗器胜在精巧,其本身的杀伤力大多逊于刀枪剑戟,于是为了弥补暗器的这个弱点,暗器上涂毒成为常态。
所以说玩暗器的人,往往也是毒药方面的行家。
而这样一个行家,居然败在了一支暗中射来的毒箭上。堪称是终日打雁,偏叫雁啄了眼。
这种经历的确是陌生又新奇,却也足以让人吃够教训。
小厮深吸一口气,冷汗顺着脖子淌进后背。他否定了自己一开始的判断,这哪是太平静,分明是怒火暗生。
作者有话要说:把原本在下一章的作者有话说复制过来哈:
看到有小天使在评论里问原著讲了啥,我在这里略作讲解。
主角孟星魂被收养他长大的高老大(女)派去刺杀老伯,但没想到孙玉伯就是他爱人孙蝶的父亲,他下不去手。而本文的反派律香川,一直在密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