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故,宦娘说她心慕之人今日就要成亲了,她心里高兴。
龙子不解:“你又非新娘子,你高兴什么?既然高兴的话,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泣?”
“小公子有所不知,他们这桩亲事还是我做的媒呢,什么偷传个情书,帮那官家小姐挡挡烂桃花,唉,真是费了不少工夫。他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如今能喜结连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至于我……”
宦娘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人鬼殊途,我何必过去害人家。”
龙子想着,这宦娘变作鬼,心肠都这么柔软,她生前应该也是个心善之人。
于是,龙子又迷茫了,他再次怀疑起了他兄长们的话。
龙子把视线从云层上收回来,他看向身侧的黑山老祖,问:“老祖,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他知道老祖是迫于天劫,不得不轮回转世。但是人的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才能让一个千年大妖,那般轻易地答应了和尚的建议。
他送永秀和尚回小普陀寺时,和尚对他说:“我原以为要费不少工夫才能劝动他,但山主比贫僧所想象得还要更有魄力。”
这个问题就很有意思了。乔衡如此想。
“人很复杂。哪怕是同为一家人,都可能有的老实纯朴,有的诡诈多端。你觉得冷漠无情的人,也许对方只是偏偏不愿将那温情似水的一面展示给你。你认为仁慈良善的人,也许他转过脸就是众人心目中的恶鬼罗刹。”
龙子试着理解这话,勉强想象出来的形象,就是那个把他吞吃入腹的女鬼。她一开始也是表现的端庄有礼,结果趁他不注意时,就原形毕露了。
但又感觉这与老祖形容还是有点差距。
“老祖常遇到这样的人吗?”
乔衡:“经常。”
然龙子想了想,就同意了老祖话,人真的好复杂。
想他初次与老祖见面时,他还敢妄言老祖比起妖,更像个人,但真当深入了解了之,反倒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一人一龙就这般停在云上,背是赤日高悬。
今夜就是第二次月圆之日,龙子无声地陪伴着老祖。等到了月升日降时,他们就要去小普陀寺了。
白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当乔衡回过神来时,已是月上梢头。
他出声道:“我们走吧,麻烦龙子带我去见大师了。”
龙子说:“跟我来吧。”
小普陀寺——
永秀和尚一手敲击着木鱼,一手捻动着佛珠,他跪坐在地上静候着乔衡。
忽有钟声传至室内,正是寺里的梵钟被敲响了。
小普陀寺按照《百丈清规》里所规定的那样,旦夕间各敲一次梵钟,正所谓“晓击则破长夜,暮击则觉昏衢”。
那钟声庄严、绵长,传入借住寺庙的香客耳中,令人心神都为之一静。
永秀和尚感到自己的衣摆因风而动,烛上的火苗也闪了几下。
下一瞬,他对面的蒲团上已多出来了另外一人。
龙子缩小了身形,盘在和尚腿侧。
乔衡问候道:“大师今日气色不错,看上去倒是更加宝相庄严了。”
和尚听他打趣自己,他指了一下地面上的木鱼,笑着解释:“贫僧借了师门中供奉多年的法器一用,现下不过是沾了它身上堂皇佛气的光。”
以防错过转世的时机,两人没有过多闲聊。
和尚确认道:“山主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乔衡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当然。”
“贫僧为山主选定了一对夫妻,江南人士,论品性,两人往上历数三世都是良善之人。两人以经商为生,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殷实人家。山主投胎他家,在家行三,上有两位兄长,也俱是好孩子。我算过他家的命数,皆与山主相合,颇有一家人的缘分。”
和尚没有说自己为了占算出这么一个命数相合的人家,费了多少精力,熬了多少心血,他只是把结果如实地说给乔衡听。
话说今夜之前,他一直没有向乔衡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因为曾有佛门同道在转世历练前,忍不住去接触自己未来的家人,结果不小心乱了双方命数,直接转世失败。
和尚谨记着这个教训,这些时日他一心占算命数,其余事情一概不听、不闻、不问。如非必要,他连房间都不踏出一步。生怕自己在无意中做了不该做的,说了不该说的。
乔衡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将和尚说的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
“有劳大师费心了,想必大师花了不少工夫。”
和尚含笑摇头。
“山主现在放开心神吧。”
乔衡依言解除掉身上的所有戒备。
和尚单掌立在胸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语毕,他眉心再次浮现出了乔衡曾经见过的那道卍字纹。
摆放在地面上的木鱼,被和尚轻轻敲击了起来。
咚、咚、咚——
乔衡下意识地看向这木鱼。
这声音说不出到底是沉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