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蔑地说:“连骥尾之蝇都不如的菟丝子,何来赏识?”
她越想越觉得这传言恐怕是真的。
要是老祖想让他们做些什么,一个念头的功夫就足矣。
胡娘子叹气。
……
太阳一点一点隐匿起身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每当这时,就预示着又到了山间妖物精怪的活跃时刻。
但这一天与以往不同。
戌时一到,诸多厉鬼妖物仿佛听到一身清冽的琵琶声在他们耳际响起。
然后像是有一股无形之力钳制住了他们的灵魂,那熟悉又令他们畏惧的妖力掌管了他们的身体。他们惊恐地听到自己的口中正/念着佛门经文,但挣扎之下,他们的身体根本毫无反应。
这经文是货真价实的佛门真经,经文自口舌中流淌而过,仿若口咽滚油。
有厉鬼在念诵了数遍佛经后,竟是在一声尖叫后在原地散成了一团纯粹的灵气。
有驭使伥鬼的虎妖,每念诵一遍佛经,周身的伥鬼就少一个。到了最后,整个妖的气息都萎靡下来,再也维持不住人形,身形不断的在虎与人之间变换。
“胡娘子,山上这是怎么了?”一个狐女问道。
说话的人是胡娘子以前结识的一个好姐妹,这狐女爱上一个书生,可惜被个番僧识破了真身,一身修为尽丧。胡娘子在请示过老祖后,就把对方接到了山上避难。
结果还没等胡娘子同小姐妹好生叙叙旧,她就随着老祖一起离山了。
这狐女自从在番僧手下遭了罪,就再也见不得和尚,更听不得有人念佛。
“莫不是和尚们攻上山了。”她慌张地问。
胡娘子解释道:“莫怕,这是山上的妖物鬼怪惹老祖生气了,老祖这是在罚他们呢。你放心,你本不是山上的妖物,老祖不会罚到你身上的。”
可是她自己却是这林间的红狐成精,胡娘子冒了一身冷汗。
当胡娘子前去求见老祖时,但见老祖正手持笔墨在描绘着一幅妙音天女像。
她不敢开口打扰,就侍立在一旁。
那妙音天女宝相庄严,祂怀抱琵琶坐于莲花上,平和地注视着画外的世间众生。当一点朱砂最后着笔于妙音天女的双唇上时,整幅画都像是活了过来,祂唇角带笑,柔和了面貌。
胡娘子柔声说:“我知老祖责怪山上的鬼怪不安分,但现在罚也罚了,老祖还是收了神通吧。”
她倒不是好心为他们求情,不过是在借此试探揣摩老祖的心意。莫非老祖从此以后,是真的要一门心思信佛了?
乔衡搁下笔:“我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不一次性解决,以后惹出祸端了,那就晚了。”
黑山老妖留下来的这笔烂账,他实在不想管。
他其实可以直接命令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得为祸四方,以超时代的道德来规范其言行举止,如木偶戏般操纵他们的一言一行。但是他一旦离山,那份掌控着他们躯体灵魂的妖力就会越来越微弱,他总不能为了维持这份妖力一辈子都耗在这山上。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来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乔衡察觉到胡娘子的不安,他说:“你不要怕,我总不至于连唯一一个陪我说话的人都不留下。”
胡娘子被这话吓得颈部寒毛都竖了起来,她问:“老祖莫不是要诛尽这山上的鬼怪?”
乔衡讶然地看了胡娘子一眼。
“怎么会?若是有那本就一心向善的,或者受到佛经感化愿意回头是岸的,这神通对他们形同虚设。”
他定定地凝视了一会胡娘子,然后低下头,轻轻地把自己刚才画好的妙音天女像卷了起来。
在他刚穿越到这具身体上来时——
充斥在鼻间的是浓郁的血腥气,映入眼帘的是潜藏在角落里的冤魂白骨,耳畔听到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尖叫哭嚎。
这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所以在那一刻,他对自己的形容就是“怪物”。除了怪物,没人能在这里生存下来。
然而别看他使用着怪物的身躯,自始至终,他的所思所想所行皆站在“人”的立场上。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与妖之间更是存在着一道天堑。
胡娘子心说:这山上干净的妖怪又能有多少?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达成的条件。到时候这山上还能有多少精怪妖物活下来?
难道老祖就不知道这样做造成的后果吗?
也许吧。
哪怕她不是真心为他们求情,但现在想想这场面,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老祖,您是不是不喜欢……”
“什么?”乔衡抬头看了她一眼。
胡娘子没敢把猜测说出口。
更荒唐的是,在方才那一瞬间,她在与老祖那双隐隐透着佛性的双目对视时,或许是错觉,竟觉察出一股酝酿于平静中的悲悯。
这个时候,胡娘子终于反应过来,老祖是真心认为这是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