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丫鬟在守着小灶台,炉膛里的柴火烧得室内暖烘烘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的苦香。
小丫鬟听到有人过来了,就侧首一看,见是那位前几天留下来的张大侠,有些开心地主动搭话:“原来是张大侠,这几天一直想向张大侠道个谢,那天要是没人扶我,我就直接摔地上啦,唉,我摔着倒没什么事,这好不容易熬出来的药可就全白费了。”
先不说光这一砂锅药的造价就足以令普通人家倾家荡产了,还有熬煮汤药花费的功夫,没有大半个时辰是不行的。那金柝小少爷本就不乐意她跟他“抢”这熬药的活干,她真怕自己做事出了差错,就没法再留在这里了。她心有余悸地想道。
林震南都忘了这事了,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记起对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他道:“举手之劳罢了。”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这药还要吃几副?大人的身体快好了吧。”
丫鬟说:“这哪有个准数,或许会就这样一直吃着吧。”
林震南惊愕:“一直吃着?”是药三分毒,哪有把药当水喝的道理。
丫鬟一边用蒲扇慢慢地扇着火,一边说:“其实自我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大人就没停过药。我估计大人他也不想服用这些苦汤汁吧,但又不能不喝。”想想也怪可怜的。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林震南的嘴唇颤了颤,嗓子有些干涩。
丫鬟对这位张大侠印象不错,顺嘴问道:“张大侠是来厨房找什么的?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震南回过神来,举起酒壶,说:“酒没了,我来这里再装点。”
丫鬟撩起帘子,转身走进盛放各种杂物的里屋,当她再次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一小坛酒。林震南接过来,对她道了声谢。
他拿着酒壶走出厨房,起初还能维持住沉稳的步伐,而后越走越快。
他听到不远处有他人的脚步声,又强忍住自己外溢的情绪,让自己的神色举止恢复如常。
林震南忍不住想——但又不敢深想——在他不知道的那些日子里,平儿到底受了什么苦。他感觉有些胸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了一眼天色,觉得今天许是又要下雨了吧。
……
正是多雨时节,林震南本是信口胡诌的一句话,到了傍晚时分却是真的下起了雨。
乔衡立于窗前,心里盼望着今年的雨季能够快点过去。对他而言,这种雨天无异于一种煎熬。之前还不曾这样,也就是这半年才出现这种情况,他内心深处很清楚原因,他费尽心机保养这具身体,然而情况还是恶化了。
前些日子的那场大雨时,他几乎一整夜都没能睡下,希望这次的雨在入夜前能止住雨势。
今日皇帝带着几分忧虑的告诉他,江湖上传来消息,那魔教的前教主任我行“复活”了。这位任我行是典型的激进派,皇帝担心他重出江湖后,江湖与朝廷之间的局势会发生变化,若是这样,他们之前的一切筹谋就都要落空了。
乔衡不得不再次安抚了一下皇帝。
这任我行的确功力高深,江湖上少有人敌,其人野心勃勃,妄图消灭正派,一统江湖,但问题是——他已经老了。
任凭任我行的武功修为再如何的深不可测,拥有无穷的野心抱负,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规律,华山大会师时,就那么突然却又理所当然的死了。
乔衡目视着窗户的雨水,原著中的一幕幕剧情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
忽而他听到敲门声伴着雨声传入室内。
“张大侠请进吧。”今天下午乔衡刚从朝中回来时,张振说要找他谈谈两个年轻人的练功情况,于是他就答应了,听脚步声,应该是张振过来了。
林震南走进了室内,然后将门扉紧闭,不让风雨吹入屋内。
在林震南回过身来凝神看向乔衡时,他愣了一下,说:“你气色很糟糕。”他原来要说的事情,在这个时候都被抛到了脑后。
看来我的气色真的是相当难看了。乔衡心道。
于人豪那一记摧心掌打出来的伤,让他惯常是一副缺少血色的模样,张振应该早就看习惯了才对,而对方现在居然这么说,这该是糟糕到了什么程度啊。
他随口应道:“熬过这个雨季就好了。”
乔衡说完后,见那张振仍在沉默着注视着他,对方那双已不是十分年轻的眼睛,里面透露着一些乔衡看不懂的情绪。
这很不对劲。
这不该是一个普通的武师对主家该有的眼神。
林震南叹了一口气。
曾经的平儿哪有这份警觉呢?这不是天生的,也不是能够模仿来的,唯有在无数的人与事中来回游走,才能一点点的将这份警觉心打磨出来。
乔衡无所谓对方的来意,因为他知道,江湖人找上他大抵都是为了辟邪剑谱,然而他是真的没有,只是知道它的藏身地点而已。
他落落大方地请对方落座,问道:“不知张大侠师承嵩山派还是青城派?”
乔衡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难过。
林震南说:“既不是嵩山派又不是青城派,我哪的人都不是。”福威镖局已不复存在,称他一句总镖头都名不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