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在心中回忆了一遍岳灵珊说与他们听的诸多事宜。
那位疑似平儿的青年如今家住何地,何时当值,何时休沐……
岳不群真是有两个好弟子,居然将那位新科状元的作息习惯摸得一清二楚,这着实省了他不少功夫。
林震南在一处茶馆前驻足,在茶小二热情的笑容下走进了茶楼。
“一壶龙井,一盘瓜子,外加一叠梅花酥。”他向来不爱吃瓜子、酥口点心一类的小食,但是平儿喜欢,只是在他这般说出口后,才忽然意识到平儿如今并不在他身边。
他目色沉了一下,径直上了二楼。
林震南挑了一处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此处是那位乔公子归家的必经之路,他只需安心在这里守株待兔就好。虽然岳不群之女断定对方就是平儿,但林震南觉得可能性实在不大,倒也不急着见到对方。
林震南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神似是在透过大敞着的窗户注视着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又像是在完全放空,不知其所思。
他周身萦绕着纷纷扰扰的声音,有那因茶博士卖弄技艺而掀起的叫好声,也有窗外街道上小商贩的叫卖吆喝,它们如云似雾地钻进他的耳朵,令人听不真切。
他与周遭的一切都好似隔了一层朦胧的绢纱。
茶馆前生着一株枝叶茂盛的老树,高而挺。阳光洒落,林震南摊开另一只手,他掌心处便浮现出一抹日影筛金翠的小巧景致。
他冷漠地扫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放在了窗外的街道上。
然而就是这一眼,令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被他把玩在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嚓声,那茶杯居然被他攥出了一道裂痕。
林震南像是怔住了,过了几瞬才回过神来。他在桌面上留下两角碎银,也不待茶小二给他找零,他已是匆匆离去。
他从茶馆疾步出来,四处张望着他于二楼看到的人影。当他再一次捕捉到那道身影时,他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那是一道属于青年人的背影,然而方才在茶馆二楼上不经意的一瞥,他已经看到了对方的相貌。
只一眼,林震南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他就是岳灵珊口中的那位乔公子!
无怪岳灵珊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就是平儿,因为对方的长相与平儿无不相似。
无论之前他对岳灵珊传到华山的消息,持有多大的怀疑,此时此刻都被他抛在了脑后。那是一种根植于灵魂、潜藏于血脉里的父子天性带来的冲/动,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岳灵珊是对的。
——这就是平儿!
有那么一瞬间,林震南想要放声大笑。一舒这许久以来的担忧抑郁之气。却又怕惊到对方,便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缀在青年不近不远处。太阳将前方青年的影子拉得极为纤长,林震南抬起手,仿佛落了在对方的影子上,那动作极为小心翼翼,轻而珍重。
行走在前方的青年有着一副极为出色的相貌,日光照于他肩,一身清华,胜比苍松翠柏。
街边不少商贩都笑意盈盈地笑着与他搭话,青年连中六元,彼时跨马游街好不风光,又因每日都从此街经过,来往商贩对其自不陌生。有的商贩是为揽客,有的纯粹是被那副夺目的长相所吸引,青年时而对相熟的小贩颔首,纵是被人打趣几句,也不见恼意。
林震南则心道:平儿其实最烦别人拿他长相说事了,在福州时,但凡有人因此对他挤眉弄眼,他皆是一个耳光打过去。
然而人总是要成长的。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乔衡在一家卖糕点的摊子前停下,为金柝买了一提点心。
糕点娘子为他包了满满一大包,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提点心,顶多有一块能进乔衡的口。
乔衡的口腹之欲极淡,也就是吃一块尝个鲜,然后就不会再碰了。老实说,他起先应该不是这样的。只是他为了扮演他人,总是强压着自己的真实性情喜好,久而久之,假的也成了真的。
林震南跟在乔衡身后,同对方一起转入了一条巷道,不知道是谁家的葫芦藤攀过了墙头,为这条人际不多的街巷增添了一份鲜活。
走了没一会儿,街道上的喧哗声已变得隐约不可闻起来,除他们二人外再无其他行人。
然后,前方的青年停下了脚步。
青年慢慢转过身,再一次的露出了那**震南无比熟识的面庞。
林震南听到青年不慌不忙地出声道:“阁下已跟随我许久,不知是有何见教?”
乔衡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他,不过说是跟踪也不太对,因为对方根本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行踪,那人只是大大方方的缀在距离他一定距离处,不闪不避。他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只得直接询问了。
林震南叹了一口气,他原想一把扯下自己的易/容/面具,对他说一句“平儿,是爹爹”,然而事到临头,他反而什么都没有做。
知道平儿还活着,他的心就已经放松了大半。
他的头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此时父子相认,对彼此有害无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