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太荒唐了。
他一边为那位始终不曾谋面的公爵小姐向他释放的善意的而心生感激,一边又为如今俄国的社会现状感到可悲。
编辑说︰“报社这边计划在下个月第三周时开始登载您的新作品,少尉您觉得怎么样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任何意见,他说:“挺好的,这些事情我都听报社的安排。”早一日刊登他的作品,他就能早一日拿到稿费补贴家用。
他如今的稿酬丰厚到远超他一开始的预计,而且报社还同意了他预支一部分未来的稿费,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能留下存款。他每个月都要定期寄回家中一部分,再留一份寄给他在彼得堡的那些债主,最后剩下的微薄钱财才是他能使用的。
编辑见他没有反对,松了一口气。对方不仅有才华而且还得到了公爵小姐的赏识,他就怕对方恃才傲物起来。
一个有心配合,一个只想尽快拿到稿费,两人接下来快速商量好了有关新作品的诸多事情,彼此都认为这是他们文学事业生涯中效率最高的一次。
这时饭店里的侍者端上来了盐渍蘑菇、鱼汤、黄油面包,在小麦粉与糖交织的香气面前,两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从正事上移开了。
这也意味着今天的商谈彻底告一段落。
当两人享用完晚餐,编辑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巴。他在离去前,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掏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这流程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很熟悉了,他心知这是那位公爵小姐单独写给自己的,于是平静地接过来。
两人在饭店门口互相道别。
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编辑为他雇佣的临时马车上,他的手隔着纸质文件袋轻轻摸着里面盛着的那厚厚一沓纸。他现在就想拆开袋子,但是又清楚现在不是时候,只能强忍好奇心。
他尽力说服自己,他对自己说︰你应该像那位公爵小姐信任你一样信任她。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难耐。
当马车在公寓前停下后,他直接跳下马车,如风一般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郑重地坐在书桌前,把文件袋小心地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叠整齐的纸张。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面色逐渐古怪起来,他翻页的速度也逐渐变缓。有笑声从他的喉咙溢出来,他咳了几声。
不过当他拿起笔时,脸上多余的神色已收敛干净,他在纸上润色了起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新作《罪与罚》如期在报纸上刊登。
这部无愧它在文学史上的名声,第一期连载结束,就为《每周早报》带来了六百个新增订户。
这个开端让报社里的所有人都激动万分,然而他们的心也随之高高提起,害怕这次猛然上涨的销量在今后会成为昙花一现的过去式。
乔安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人,因为知道它后面的情节才是真正的精彩绝伦。
《罪与罚》的节奏异常紧凑,读者刚刚接触到这部新作,中的第一个高川|潮就到了。
主角双手抡起斧柄,连杀两人。【“真的,好像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何止是中的主角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报社里的众员工面对着爆炸式增长的销量同样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随着情节的日渐展开,如雪花般的读者来信涌向报社。但是报社雷打不动地保持着每周一刊的发行速度。
这天清晨,莫斯科街道上的雾都还没有消散时,城内颇负盛名的一家文学评论报报社刚到上班时间就收到了一份来稿。
这实在是太过寻常的一件事,本不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或许负责审阅稿件的那位编辑脸上的表情太过专注,引得他路过的同事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他手中的稿件,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那极具讽刺意味的文章题目—《廉价的感官刺激家》。
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城内另一家口碑极佳的文学报,也收到了一份稿件,并仿佛对标般起名——《可敬的人类灵魂审问者》!
作者有话说:
乔安︰我写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我润色的。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很缺钱。
“廉价的感官刺激家”是纳博科夫(写《洛丽塔》的那位)评价陀翁时说的。
“可敬的人类灵魂审问者”这个说法则改编自鲁迅对陀翁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