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星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又仿佛被人拿着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他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乔安出家的事情了。但从下人嘴里听到,与自己亲眼看到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夏侯星的脑海中充斥着一片空白。
他听到乔安在向他问好。
她唤他为“夏侯公子”,一个充满了生疏的称呼。当时乔安下药把他弄晕前,也是这么称呼他的,他实在是讨厌这种敬称。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极为冷淡地说:“所以,我就真的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
难以忍受到宁愿从此一生都遵守着那些清规戒律生活,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然后在他这么说出口的下一瞬间,他就知道,他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夏侯星直视着乔安,头也不回地把门反手关上。
他几乎是破罐子破摔的把自己来之前准备的所有台词,全都抛在了脑后。
他瞒着父亲,为表诚意亲自过来,只希望两人能彼此坦诚地谈一谈,期待能打破目前的僵局,和缓一下两人的关系。为此他不断的说服自己,一定不要发火,要克制。
但是他一开口就犯了错误。
现在好极了,她不会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了。
这次他会得到怎样的待遇呢?迷/晕然后直接把他扔出去?或者更狠点,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他这个阴魂不散的麻烦。
乔安没有如夏侯星所设想的那样,被他这一句话撩/拨起怒火,她在听了他的问题后,半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其实并没有。”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夏侯星的预料。
乔安继续说道:“事实上,无论是与你聊天,还是日常相处,都能算得上比较轻松舒心的。或许你会以为我不过是在安抚你,不过我说的的确是实话。”想想吧,假如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你说什么,要做什么,他都会下意识地选择配合你,讨好你,这真的很难让人讨厌。当然了,前提是千万别提谢晓峰。
“但是,这与男/女/之/情无关。”她说。
乔安那双清透的眼睛,回视着夏侯星:“简而言之,也就是——”
夏侯星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他喉头微动,他想制止她说下去,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想,她适才都说与他相处还算轻松了,也许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糟糕。
也就是这刹那的迟疑,乔安把后面的话说出了口。
“我不爱你。”乔安的语气既不强硬,又不心虚软弱,她只是用着一如往常的那种平和语气说出了这个事实。
在乔安看来,感情这种事,若是不喜欢,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哪怕薛可人以前就已经对夏侯星说过这句话了,但只要夏侯星没有放弃,她就不能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
不合时宜的沉默非但不会带给对方心灵上的安慰,反而会让对方产生误会——或许会让他觉得她的态度开始软化了,又或许会觉得她已经被他打动了,因为拉不下面子所以才没有承认。
这样才是最糟糕的。
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的答案,又一次避无可避的摊在了夏侯星面前。
他一边冷漠地想道,你瞧,这个答案与她讨厌你也没什么区别,一边又忍不住地庆幸,她还愿意与自己推心置腹地交谈,而不是直接把自己撵出去。他甚至自我安慰,她出家后,虽然不再属于他,但也不会再属于任何人了。
夏侯星知道自己注定失败了。
他是不可能把她带回夏侯山庄了。
说来可笑,在来找乔安之前,那个时候他还有闲心想着,要是她真心喜欢参禅悟道,那他完全可以在夏侯山庄内为她建立一个道观,不必非要在这乡野中苦修。
而现在,他的骄傲与自负溃不成军。
但是夏侯星的外表上却看不出任何破绽,他问:“可是我们都是夫妻了,你不爱我,那你又能喜欢谁?”
乔安奇怪道:“一个人难道一定要喜欢上一个与自己既没有血缘关系、又非亲非故的人吗?”
她这个问题把夏侯星问住了。
不等夏侯星回答,她自己就说道:“如果说,一个人必须要喜欢上什么人的话,那我喜欢的人可就多了。纯真无邪的小孩子,我喜欢。那些为了生计勤恳劳作的普通百姓,我也喜欢。江湖人、读书人……如果这样算的话,我喜欢的人真是多如繁星,数不胜数。”
夏侯星锲而不舍地追问:“假如只能有一个人呢?”
乔安在与他人谈话时,很少敷衍以对,因此在听了夏侯星的问题后,她再次想了想,然后半是歉疚,半是理所当然地说:“我。”
“什么?”
乔安说:“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我不得不爱的人,我想那个人大概会是我自己。”
虽然这个答案好像有点偷换概念,毕竟一开始的问题,限定在了“外人”的范畴内。但是乔安真的没法从“外人”行列里,找到一个让她心满意足的答案。
夏侯星表现得依然是个完美的世家公子,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迷茫失态,他安静地听着乔安说话。
“如果一个人对自己都心生厌恶了,那他该如何以一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