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人的角度看过去,都忍不住为这份纯真的感情笑一笑,然后在心中感叹一声,这才是青春啊。
而张道青只是单纯的把这份感情当做了一种可以利用的手段,把原身与他心慕之人曾经朝夕相处的甜蜜回忆当做一份可以使用的筹码。
两人的价值观从根本上就有着很大的不同,于是乔安对张道青的接近就更加无动于衷了。
张道青这也是被逼无奈了。
他回去后,本想好好写一写卫父布置给他的诗。
但是每当他要下笔时,他就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他不知道卫父是只知道一首《秋词》,还是不止如此。
卫父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但是不写是不行的,只有不断的写诗才能维系自己的名声。然而要是写的话,他又害怕今日在卫父书坊里的那一幕重演,那个幕后人既然能让卫父知道《秋词》,自然也能让他知道其他诗,更能让其他人也知道这些诗。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有那么片刻,他甚至想着逃离卫府另起炉灶好了。但是他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了,古代民生多艰不是说笑的,光是从京城到应临的那一路上,他所经历的、看到的一切,就足以让他心生畏惧了。
事实上,如果张道青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两袖空空,家贫如洗的话,或许此时还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但是他一来到此世,就是一方书院的院长的得意弟子,又是院长的未来女婿,衣食供应从无短缺,实在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他心目中,过得最紧巴的那段日子,也不过是刚穿越过来他的诗才刚刚被人发现还没有彻底扬名,谨守着原身剩下的那点财产的时候了。然而真正家境普通的学子,每日衣食住行无不是精打细算,哪有财力像他那样能够一口气直接租住一整套院子。
他回到应临后,纸砚笔墨都有卫家供应,这一套物事里没有任何珍品,顶多评个中等货色,然而即使如此,也足以逼得那些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两银子的贫寒学子一家人吃土去了,此吃土不是玩笑话,而是真的逼得人全家去吃观音土。
他也怕得罪卫父,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心中还怀着些人人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气,但随着他的名气越盛,他接触的层次越高,他对他们的能耐也越加知之甚深,他也越发想做这样的一个人。
张道青怀着最后的期望,从他记忆里的诗词中把怀古诗、咏物诗、送别诗、怨刺诗各挑出了一首抄了下来。
在后日清晨时,交给了卫父。
卫父在拿到张道青呈上来的诗稿后,先是问了一句:“这是你昨日刚写的吧?”在得到张道青的承认后,他这才看向张道青的诗作。
张道青知道,这或许是卫父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过他没猜到的是,这不仅是卫父给他的机会,也是卫父给自己的机会——最后一次相信张道青的机会。
卫父看完这四首诗,沉默了良久。
他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枉他自诩有一双识人的慧眼,不曾想最需要他看清的人就在他面前。
卫父已经有些明白了,那个将诗稿投至卫府的人,明知道张道青的所作所为还要这样做,许是已经忍无可忍了。
“你走吧。”卫父声音低沉地说。
张道青莫名的听出了卫父潜藏在这三个字里的意思,卫父这不是要自己回去,而是在说——他该从卫家离开了。
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卫父什么时候从书房内走了出去都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抱负,他的梦想,彻底完了。
……
当年照婉和张道青之间的婚约还是卫父一手操持的,出了这档子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去见自家女儿了。
道青已经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勤奋上进,诚恳踏实,为人有些稚拙却温和的孩子了。现在再看,他绝不是自家女儿的良配。但是这事又不能直着说,卫父生怕自家女儿突发心疾,转过头把卫照华从书院里拎回家,让儿子帮自己做说客去了。
就像乔安一开始认为的那样,哪怕是不告诉卫母张道青与华湘真人之间的事情,当卫父认清张道青后,她与张道青之间的婚约自然而然的无法再维持下去。
这让念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卫父与府中的李姓清客商量了一下那几沓诗稿该如何处理,他们猜不透这里面是否还有别的筹谋,以防万一,这些诗稿不能再这么私藏下去了。
两人商议着,干脆把这些诗稿公之于众算了。
卫家向来以诗书传家,家中藏书刻书无数,更经营着数家书坊,想要刊印发行点什么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乔安当初把诗稿全写出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想那大诗人陆游就是出生于藏书刻书的世家,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家相当于集图书馆、藏书馆、出版社于一体,陆游的诗作也因此能够存世近万首。乔安从这上面得了灵感,如今有机会把这些诗传扬出去,她当然不会放过。
卫父有些疑虑:“只是这么做会不会引得那投诗稿之人心生不快?”